改革
少年听得心头狐疑,这样的词语未免太重,让他心头犯起了嘀咕。
昏暗蒙昧的时代结束了,道师传道,昏暗黑夜中有了光明!
传道
这个词陈道师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愈发觉得古怪异常,皱着眉思索片刻,摇头一笑道:这城里的人倒当真是好客
他毕竟只是位苦读了十几年书的单纯少年,还未曾经历过人间险恶,若是换一位老谋深算者,恐怕此刻便已经看出了究竟。
在众人的簇拥下,陈道师缓步入城,让他觉得古怪的是城里不论孺子老朽都健步如飞,精气神健硕,甚至让他回想起了曾读过志怪小说里的修道之人。
小说里所写当然是虚假我须得静心,不要入了魔障。
他提醒自己,小说里的仙人鬼怪自然惹人向往,但若是太过沉浸以至于不能分清现实便不再是一件好事,自己近来已经有了这样的征兆,这实在值得警惕。
你当真是陈道师?
就在这时,远方的高楼里缓步走来一位锦衣华袍的少年,是那位白家的公子,他望向陈道师的目光透着惊疑与阴沉,与其他人明显不同。
他没有称呼道师陈青山的本名,因为那是天大的亵渎,无人可以在人前直呼道师之名,缺少那样的资格。
而他若是询问眼前这少年是否是陈青山,自然便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答案,这位糊里糊涂自明朝而来的少年眼中的世界是灿烂阳光的,不至于升起半点防范之心。
自然。
陈道师回答时皱起了眉,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简单的问题为何要回答第二遍。
他来做的是教书先生,不是什么有油水或地位的职业,谁会闲着没事冒充一位教书先生?这门口众人的盘查,当真是不知所谓,当真是奇也怪哉。
陈道师白家少年喃喃,目光死死盯着陈道师,与其他人不同,白家与少年道师交际很深,对其外貌自然也更加熟悉。
如何?有世家望族的弟子轻声在白家少年耳旁询问,暗地里摩拳擦掌,毋庸置疑,若是得到否定的回答,他便会在下一刻捏下陈道师的脑袋。
白家少年沉默半晌,忽然呼出一口浊气:很相似
他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然而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让世家门阀的弟子们心头一沉,连白家少年都如此说,恐怕这位陈道师的身份是确凿无误了。
他竟活着回来了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来自秦家的少年公子面色惨白,他出自的家族体量虽大,但还远远比不上白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此刻忍不住偷偷瞄了陈道师一眼,只觉得这位悠然自得的白袍少年面对仇敌也面不改色,笃定亲切,不曾露出半点怨恨,定然是不可招惹的非凡人物,一刹那心头都在发颤:偷袭道师一役,我秦家出的力不大,若是送上我手中那件宝物赔罪,兴许能逃过这一劫只是那可是我族那位亚圣遗留下的东西
他却不知,陈道师对夸父城中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露出所谓怨恨。
这位秦家公子的念头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非得引起惊天的骇浪,世家大族竟然要向普通人赔罪,甚至须得付出家传至宝才能让其息怒,这样的先例从未曾有过,必然要惊掉无数人的眼球。
然而此刻有这样念头的,甚至不止秦家公子一人,世家大族的公子们低着头蹙眉,都在思索,权衡着利害。
唯有白家的公子皱起眉头,这样的情形很是不妙,世家大族是超凡脱俗的人物,他们若是向普通人低头,那么礼崩乐坏的时代便要到来,一切规矩都要乱了套。
眼睁睁敲着陈道师优哉游哉越走越远的身影,忽然之间,一个念头猛然在白家公子心头升起。
是了!
这念头让他呼吸变得粗重,眼眸里都流露出精光。
若是动用这个办法,一定可以分辨出真假。
可想起后果与代价,他又有些踌躇,难以下定决心。
若是失败了
想起失败的代价,他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我当真赌得起吗?
已死之人,如何能够复生?父亲说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一定不会有假!
终于,白家公子狠狠咬牙,下定了决心,他抬头看向陈道师,霍然开口道:你的话当不得真,谁能知道你当真是陈道师、而非奸人假扮?你可敢
说到这里,他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顿了顿才说出接下来的话:可敢对着夸父神像发誓?
这话音一落,锦衣公子们纷纷目光亮起:是了!是了!陈道师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一场惨烈的战役中,这是我家族老祖亲自传下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无论他有什么手段,都不可能在夸父神像面前作伪!
原本摇摆不定,捉摸着是否要向陈道师低头的公子们纷纷有了定夺,就连那位打算送上至宝赔罪的秦家公子也吞咽了一口唾沫,收回了心思。
他们心头振奋,而其余人等却面色骤变,露出义愤填膺之色。
这不公平!
有人替陈道师发声,慷慨激昂,涨红了大粗脸:无人能让道师证明自己的身份,不够那样的资格,没有人够格!
道师是非凡的人物,是传大道之师,无人能让道师自证身份,天上的神祇亲临都不够!
这样荒谬的要求不必答应,陈道师,我们相信你便已经足够。
人声鼎沸,寻常时候普通人自然不敢与世家公子对峙,然而在道师面前则不同,众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都从陈道师身上得到了某种勇气。
夸父神像,乃是仿造传说中夸父建造的神异之物,据说已经拥有了夸父的一丝灵性与威压。
直面夸父神像,对寻常人而言是天大的折磨,而若是心头疑虑不安,更是会直接道心崩碎,痴傻疯魔。
哪怕不曾撒谎,只要道心有缺,也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正是因此,众人才会全力阻拦,白家公子才会如此笃定。
在这样的哗然喧闹之中,陈道师神色,倒是依旧如常。
诸位。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平静地与白家公子对视,那样的平静让后者心头发颤。
我陈道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然问心无愧,在夸父面前发誓又有什么妨碍?
这声音中气十足,让人不自觉信赖,从中得到力量。
不愧是道师!有人感叹,由衷露出崇敬与敬仰。
竟然敢如此坦然无惧地直面夸父神像,无论如何,这样经天纬地的气魄便让人叹服。
无人可以在夸父神像面前撒谎
那位想要送出家门至宝的秦家公子听到陈道师所言,顿时露出笑容,只是他心头却在发颤:无论他是什么人,都要原形毕露,不可能有差错不可能有差错。
他是在强行令自己冷静,现在是赔礼赎罪的最好时机,而待得陈道师在夸父神像面前发誓,一切便已尘埃落定,到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将大上数倍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