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武记得很清楚，自己从警之后办的第一桩命案的凶手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依旧死不认罪，不但不认罪还一句话不肯说，僵持了整整两个星期。他当时很纳闷，证据链都完整了，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后来类似的情况遇到得多了他也就想明白了，这是一种极端顽固的求生欲，是人性。

面前的吴进德目前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他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只配合交代了个人基本信息，其他一概闭口不谈，不论你是好声劝还是大声嚷，他都歪着脑袋像没听到一样。

吴进德是12点23分被抓获的。13点整被押回到局里。13点15分对他完成验身和抽血。3点36分法医出结果，被害人李媛指甲壳里提前到的皮肤组织属于吴进德。吴进德杀害李媛的证据链基本成型。

同期测试3仔细核查了吴进德近期的通信记录。他每天晚上都会与一个189xxxxx3320的广州电信的手机号联系，后证实此号的机主为他的小女朋友刘茹。刘茹于3月9日晚给吴进德转了一条来自银行的短信，短信显示刘茹的账户刚刚入账5万元。吴进德回了一句“你有病啊。微信发。”便没有了下文。顺着这个线索，人还在广州的李炜查到从3月9日至3月20日刘茹的该银行账户每晚都有大金额入账，共计73万元。曹华亲自给广州警方发函要求协助拘捕刘茹。刘茹于当天下午5点17分落网，随即就承认了这笔钱是吴进德通过贩卖公司内部资料非法获利所得，她只是协助收款。

以上这些情况，吕文武全都已经告知给了吴进德。他和张乐杭每三个小时换一次班，这是他第二次坐在吴进德面前。时间来到晚间9点11分。吴进德依旧纹丝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大有要耗到地老天荒的意思。说得嗓子冒烟的吕文武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改用拳头。

“够了，文武，你出来吧。今天就到这里。”耳机里传来在隔壁观察室督战的曹华的声音。

吕文武走出审讯室，不满意地说：“他要是晚一分钟开口，买家就多一分钟逃跑的窗口。”

“买家要是一直在暗中密切监视他，今天中午就跑没影了。算了，急不来的。再审下去就是疲劳审讯了。”

吕文武心想。9个小时了，严格意义上说已经是疲劳审讯了。“可是……”

“相信我，咱们就算什么都不做。他明天早上也一定会开口。”

“为，为什么？”不光是吕文武这么问。旁边的张乐华也在问。

曹华故作高深地笑笑。“请相信一个前辈的判断力好吗？明天早上他要是不开口，我允许你们上特殊手段。”

随即曹华把两人都赶回家睡觉，然后要求看守所方面把吴进德单独隔离起来，水管够，饭管饱，可以睡觉，但其他的一律不能给。

第二天一大早再次提审吴进德。吕文武很好奇曹华用了什么高招能让吴进德开口。曹华说我给你两样神仙法宝，说罢塞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到吕文的武口袋里。吕文武伸手一摸立马心领神会。

过不久吴进德被压了过来。此时的他眼眶发黑，嘴唇泛白，颓得不能再颓。看到站在审讯门口的吕文武等人，他只是瞟了一眼就低下头走过去。吕文武清楚地听到他在大口喘气。

已然是耽误了一个晚上了，吕文武干脆也不急着开口。两个人在审讯室相对而坐。吕文武看着吴进德。吴进德看着地板砖。

“邦，邦，邦……”

吴进德半天没听到吕文武说话，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这时候听到有敲桌子的声音，不禁抬头瞅了一眼。这一眼瞅过去他就收不回来了。吕文武手里拿着一盒香烟在他面前的小桌上轻轻磕出来一根，然后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又夹在了耳朵上。

“烟，给我支烟。”吴进德有气无力地说。

“肯说话啦？”吕文武暗自佩服曹华的观察能力。吴进德这一开口，他看到了一口大黄牙，说明吴进德烟瘾不是一般的大。烟瘾大的嫌疑犯根本不用跟他急，断一两天烟自然就憋不住了。

“烟，给我支烟。”

要不是有手铐铐着，吕文武相信他会扑过来抢。

故意的，吕文武不理他，却是自己叼起刚才那根烟，掏出曹华塞给自己的打火机点上火。他不抽烟，不过在警校学的侦察课里面有专门学习过用抽烟来掩饰自己这一科目。他吸几口吐个烟圈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个人坐得很近。吴进德拼命拿鼻子去抽吕文武吐出来的二手烟，刚刚觉得舒服了一点烟就没了。吕文武把烟给按熄了，不但按熄了还打开了审讯室的排风扇。

“贱人！你个贱人！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折磨我。我要告你，告你！”吴进德冲着吕文武狂吼。

“我这叫下三滥，那你一个大男人杀李媛一个弱女子又叫什么？”

“她自己找死。堵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知道吗？”

“哟，你还一套一套的？她怎么堵你财路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多了，吴进德又闭上了嘴。

“说吧。证据早就齐了，刚才那句基本就算你自己招认了。”吕文武摸出一支烟递到他眼皮子底下。“早招早解脱，说不定还能减刑。死缓和死刑一字之差，不一定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哎吕文武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叹口气。我也会骗人了。

吴进德警惕的看看吕文武又看看他手里的烟。“真的可以判死缓？”

“你一五一十交代问题，我尽全力帮你争取。”吕文武把烟插进他嘴巴里，给他点上。

吴进德贪婪的吮吸着，仿佛此刻是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

“好了，开始吧。”三口之后，吕文武拔掉了他的烟。“为什么要杀李媛？”

“不是我想杀她，是她太不识相。”

“怎么个不识相？”

“我那天到公司取资料，被她看到了。她也是来取资料的。我提出合作，她不肯。”

“你说的取是偷吧？”吕文武纠正说。“你从你们老板陈晓丽的电脑里偷了整套富能集团在乔西落地建厂的项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