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武不想自己被淹没在返工的人潮中。过了天桥,他走楼梯下到广场下方的地下停车场。这时候车子想进出停车场是很困难的,走人倒是没问题。他从车子的缝隙间直插到停车场的深处,然后坐站内的电动扶梯直接上到火车站的二层平台。
乔西南站的布局是一楼出站二楼进站。春节过后百分之九十都是返工的客流,往外地去的旅客却很少,以至于一楼广场乱成一锅粥,二楼平台倒是很空旷。
吕文武在旁边的小商店买了瓶矿泉水,趴在平台外延的栏杆上正式开启自己的日常工作状态——打望。
“打望”这个词据说是出自重庆方言,形容小青年们站在街边看路过的美女。吕文武却是无差别的去打望每一个进入他视野的人,观察他们的衣装和举止,猜测他们的经历和心事。干刑侦需要保持敏锐的观察力,天天窝在办公室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多看多听多想。
目光在前广场上扫视了几圈,吕文武便在的庞大的滞留人群里挑出了几个与众不同的。其中之一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带着一只公文包和两个大号旅行箱靠着广场中央的升旗台站着。水平高度上相差了一层楼,他其实就在吕文武下方往前不远的地方。吕文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抹了发胶的头发,从羽绒服敞开的胸口露出来的白色衬衣衣领。升旗台的大理石基座边缘有一圈高于地面的坎,旁边的人都当成是板凳坐着。他却只是靠着升旗台保持着站立。从这一点就看得出他对自己形象有一定的要求,不愿意席地而坐弄脏衣服。而他略显嫌弃地与身边几个拖着编织袋和帆布大包的农民工保持着距离,又说明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要优于他们。结合他提在手里的黑色皮质公文包,吕文武判断他应该是个业务经理或者销售员,也就是所谓的白领阶层。
不过他在这个时间段长时间停留在广场上的行为却让吕文武感到疑惑。如果他是从家乡休假归来,以他白领层次的消费习惯,在地下停车场直接拦辆出租车就走了,犯不着被困在这里。如果他是从外地来乔西出差,等对口公司派车来接,他应该去路边等。同时他带在身边的两个大旅行箱又显得过于累赘,一般出差用不上这么多东西。同理,他带着这么多行李也不像是到外地出差谈业务。
吕文武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这个距离上看得不算太清,却还是能看到他时而仰头望天,时而回看城市,时而又抬头去看站楼上的大钟。吕文武从他微皱的眉头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酸楚的迷茫。
他这是要走,离开这座城市返回家乡。他可能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却不得不在大家复工之时落寞地离开。距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他的内心还有不甘,所以才迟迟不进站,所以才站在广场上往回看。
深深呼出一口气,吕文武稍微的也能有一点感同身受。他是杭州人,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临安区分局,在那边干了6年。去年7月,他被提了一级调动到乔西。这边的领导同事们对他很照顾。可心里偶尔还是会泛起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惆怅。
我好歹是个公职人员,工资福利都还是不错的。眼前这个打工仔的境遇肯定比我难得多吧。吕文武不禁这样想。
不想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他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夹在腋下,双手揣在上衣口袋里顺着二层的护栏往另一头走。上午很多夕发朝至的夜车到站,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广场上。辖区派出所增派了人手在维持秩序,到目前为止虽然场面上显得有点乱,倒还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