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看到夜陨枪突如其来的变化时,他发现一个秘密。
这夜陨枪很可能是件神器!
这世上能称为“神兵利器”的武器有很多,但大多都是依其锋利程度和质地而论的形意描绘,诸如刀剑的八等九品之说,但若按照道家炼器说划分,这些刀剑再锋利终究是凡物,即便能吹毛断发,仍旧是无灵之物、死物,唯有通灵之器才能超逸象外,称之为活物,就比如修行者的“本命剑”已然不能简单将其看成是一件武器,故而常称为“灵器”,但在此之上还有神器,便是本身拥有器灵或蕴含大道规则的武器,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灵器乃共感之物,神器是自感之物,前者若持有者身死,即会堕为死物,后者却不尽然,而夜陨枪锋上的龙鳞纹路正是一种蕴含大道规则的天书铸纹!
龙凤铸纹!
而且夜酩还想起一段记载于隐门武库《易字卷》中的阵法口诀。
虽然理不清来龙去脉,但几乎可以肯定没错。
这赵家妖枪应是衍自一种枪阵。
按理来说,丧门星面对这样霸道绝伦的一枪,即便他有破解之法,也应该会显出一丝紧张或惊叹。
然而,令赵承方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到丧门星竟是在对他笑。
那笑容里充满戏虐和嘲讽。
丧门星甚至连躲都没躲,就站在原地任由无数枪光穿透身体。
赵承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意识到中计了!
不光是他,就连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姜副尉都搞不清楚丧门星是在何时隐匿了真身。
嘭的一声闷响。
丧门星的身体如一团白雾般砰然炸开,场间顿时烟雾弥漫。
“对了,这就对了,唯有刻骨铭心的恨,才能彻底激发夜陨,因为妖星就是丧门星,你若能杀死我,这绰号就归你,桀桀桀……”
丧门星如鬼魂般怪异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好似无处不在。
此刻,赵承方已因为体力枯竭惨跪在地,要不是心头有太多不甘,他或许早已经倒下。
夜酩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若此时赵承方不振作起来,很可能会被丧门星出其不意一击毙命。
他不知赵承方曾经历过什么,但看雾中的他双眸赤红,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忽然大喊道:“别听他胡说,兵者诡道,只分奇正,人心叵测,才有正邪,心若不分黑白,看何事都是颠倒,神宵无极换星斗,天枢所指群龙翔!”
不知是夜酩鼓励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那两句阵法口诀让他茅塞顿开,赵承方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寒光,他又缓缓冲地上站了起来,再次闭上了眼眸。
夜陨枪锋骤然发亮,在迷雾中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随着他缓缓转动身躯,如有感应的指向了众人谁都未曾留意的方向。
忽然枪锋骤然一暗,场间陷入一片迷蒙。
便在大家都以为赵承方力竭的时候,在原来枪光熄灭的地方又骤然亮起一盏晕光。
但这道光很奇特,中心处就像是一滴墨汁漆黑无比,只有外圈是银白色的。
这是令距离赵承方较近的几人都感到有些迷惑的一瞬!
天上仿佛打了一道闪电。
便在闪电照出的一片银白中,他们看到赵承方手中的夜陨刹那白转黑!
紧接着世界又恢复黑暗,夜陨枪再次迸发出光芒,却非一大片,而是一条线,一条无比平直的银线,一闪即逝,瞬间洞穿了整个树林。
真身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一直躲在远处某棵大树后的佝偻男子惊叫一声,身体再次如银镜破碎,却未能破镜重圆。
当他人闪到一方空地时,赫然发现肚子上出现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他的神情渐渐变的痛苦而扭曲,脸上的白漆层层剥落,露出本来面目,那张脸说不上俊逸,却也不丑,只是此时看着分外狰狞吓人。
他不明白赵承方是如何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的,更想不明白为何没躲开这一招。
在一阵不可置信的情绪中,他仰头栽倒,喉结耸动了几下,艰难的吐出了他人生最后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
扑通!
看到远处丧门星化为飞灰,赵承方终于也在支撑不住,仰面摔倒在地。
他的身上并没有伤,然而却像是浑身被雾气侵染,无论头发、眉毛还是眼睛,全部都变成了银白色。
夜酩本还想着转败为胜,却没料到赵承方会变成这样,急忙冲过去搀住他道:“赵兄,你怎么样?”
姜副尉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他,连声狂呼:“兄弟,兄弟……”
赵承方听到声音,将头艰难转向围拢而来的几人,然而双眼却白蒙蒙一片,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最后那一枪已燃尽他所有精血。
他惨淡一笑,嘴唇张了几下,似还有话想说,却再发不出声来,手中银枪滑落在地,气机断绝。
赵甲大吼一声,一拳砸在地上。
夜酩惊愕当场。
冯铁炉也是错愕不已。
这是谁都没料到的结局,然而现实总是很讽刺。
便在几人寂然无声之际,远处忽掠来两个人影。
前面的是位眉目修长、肤白如玉的年轻道士,身后跟着半身是血的张旅帅。
冯铁炉见到来人,神色又是一喜,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年轻道士的胳膊,急道:“师兄,快救救他!救救赵承方!”
道号“潇湘子”的白袍道人来到场间,看看地上的赵承方,缓缓摇头。
张旅帅刚刚带人去追那只跑了的公猿,没想到误入一处瘴气弥漫之地,好在遇到潇湘子搭救,方才惊险脱困,将那头野猿击杀,却没想到回来竟看到这番景象,当即惊怒道:“老姜,这谁干的?”
姜副尉抹了把脸上泪水:“是吊丧处的丧门星,赵家雇来的!”
“什么?”张旅帅闻听,勃然大怒,一挥手中铜锏,狠砸在身旁大树上。
“他妈的,客全来敢动老子的人,这事没完!”
冯铁炉心急道:“师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潇湘子站起身,摇摇头道:“他生机枯竭,三光耗散,没办法”
冯铁炉心头愤愤难平:“该死的赵承乾!”
张旅帅眼眶发红,抓着萧湘子肩膀道:“老潇,刚才承你个人情,现在这个忙你也得帮我,将来你若有事,我老张必无二话!”
潇湘子无奈道:“生死自有命数,这是天定,我即便能救活他,他也不再是你认识的赵承方!”
张旅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潇,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一气观那些大道,我只要活蹦乱跳的赵承方,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潇湘子苦笑:“我只能尽力一试,带他去石人冢,但不能保证他能出得来!”
冯铁炉脑瓜转的快,平素又常遇这种事,恍然道:“绝死而后生?”
潇湘子轻轻点头。
周围人却都听得一头雾水。
只看潇湘子抽出腰间的玉笛,凌空一划,写就一个“工”字,又唇角微动,似低念了句咒语,竟让那如云气般凝于空中不散的字扩展丈许。
随后,他又挥手一招,御过银枪夜陨,托起赵承方尸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单手朝“工”字上轻轻一按,像是推开一道门,缓步迈入其中,消失不见。
夜酩震惊不已,虽然猜到潇湘子修为不凡,却没想到其竟会使用天书。
他绝不会看错,那个“工”字其实是云篆铸文中的“贯”字。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使用天书铸纹。
但转念想到其刚刚所说的话,赵承方的惨死,心头又是五味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