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逐渐看见有炊烟升起,各家各户也都传出了骚动的声音。沈方生就在这雪路上慢慢踌躇着,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杀人。
“吱呀”一声,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开了门。那人面容如死人般枯槁,穿一件黑色寒衣,腋下已露出了黑棉絮,一看便是这里的土著穷人。那人一见到沈方生,先是惊讶,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人似的。
沈方生继续朝前走,发现各家各户的人都出来望了自己一眼,都紧紧关闭了门窗。
这些穷人都又黑又瘦,眼神里全是害怕。他们看到沈方生这样一个挺拔的少年在这里行走,总觉得是城里来人抓他们来服徭役的,因此一个个把门窗紧闭,根本不敢出来。
沈方生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发现这个城外村实在太大了,可能住着成千上万的人。沈方生虽然从小便是“奴才”,可是毕竟沈十三用雪鼬换了一座内宅,家境不至于太惨。如今看到这些人的处境,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穷苦。
一个妇人出了门,见到沈方生,扔下手里的瓦罐,就往屋里面躲。瓦罐碎了,里面的黄色蒸饼滚落出来,一条灰不溜秋的狗冲了上去,几口便把蒸饼吞下肚。
沈方生翻身进了庭院,走到那条狗面前,把剩下的蒸饼放进瓦罐里,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的妇人死活不开门。
可是沈方生的力气要比这些穷人强太多,一下子便把门拽开了。
屋内站着三个人,一个黑瘦汉子,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还有刚才那个丢掉了瓦罐的女人。
狂风卷着雪沫子,从沈方生背后扑进来,打在这一家三口的脸上。
沈方生却只看到了耳朵。
沈方生一指那黑瘦汉子:“把你左耳朵割下来给我。”
黑瘦汉子显然吃了一惊,然后看了旁边的那个妇人一眼,仿佛在怪她对沈方生无礼,白白要割一只耳朵赔罪。
“都是小人的错,”那妇人哭了起来:“求大人放过我家人吧……”
沈方生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了自己的爹娘,临死前也是这副神情。
“大人饶命!”一家三口都跪在地上。那汉子道:“请大人留下我这一只左耳,否则没了左耳,就是奴隶啊!我家里还有妻子要养,我若成了奴隶,这孤儿寡母便没法活了。”
奴隶和奴才不一样。奴才还有赎身的可能,奴隶则一辈子是主人的附庸。沈方生出身低贱,可不算是最底层出身,毕竟他仅仅是奴才,而不是奴隶。
那黑汉子鼻涕眼泪一起流下,头磕在地上“砰!砰!砰!”地响,一会儿功夫,脑门便出了血。那孩子只知道哭,手里捏的半块蒸饼,掉在了地上,也不敢去捡。
沈方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场景,心里十分不舒服,刚燃起的一点杀心都全部湮灭了。“砰!”地一声,沈方生关上了门,冒着雪走了。
冬日的天空,高远悲怆。鹅毛般的雪花轻柔地飘下,转眼间便覆盖了一切。沈方生抬头,灰蒙蒙一片,前路和归途早就分不清楚。他总感觉松软的雪地下面是凝结的血液,使他走不稳当。有雪花飘落于他灰色的大氅上,凝成了霜雪,仿佛要让他消融在这片混沌之中。
远处仿佛有四盏黄色灯笼忽明忽灭,在城楼两边,一边一对。那是城门守卫朝军队要的两个傲因。两个傲因虽然是人形,可比人高大得多,浑身只着一条用来遮羞的破烂蔽膝,露出结实的青黑色肌肉。
沈方生知道自己这样直接进城,一定会引起城门守卫的怀疑,于是绕着城墙走出好远,用“重功”把自己牢牢吸在城墙上面,然后反向击出“重功”的力量,将重功变为轻功,一下子便到了城墙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