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周六,龙门律法规定的节假日,大部分龙门居民经过一周的忙碌后,可以在今天享受来之不易的休憩,人们利用难得的休闲时光团聚或是独处,于稳定的生活中支配自己的时间。
今天对八方馆来说同样意义重大。如果让张谷神来回忆,那这天就是他在八方馆小楼生活的时光中,最忙碌且充实的一天。
天刚蒙蒙亮,八方馆就开足了劲头。一辆辆货车来往于八方馆门外,一个个工人从货车上卸下家具、家电、各类器械,还有许多张谷神认不出的物件,男人们穿着大短衫,露出黝黑壮实的胳膊,吆喝着往小楼里搬运。
那些半大少年们也来了,他们先来问候过林风眠和男孩,然后也参与进了工人的队伍里,几个人一起,协助搬动一些较小的物品。
日头渐高,即使是秋日的日光,也照得人发汗口干,但来往于小楼院子里的男人们依然精力充沛,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只要畅快地喝两口水,掀起肚上的短衫抹一把脸,就能继续热火朝天地工作下去。
在张谷神眼中,这些人就像教会学校花园里那些勤奋的蚂蚁,只要有一粒掉在地上的糖果,就能见到大批来往于蚁巢和糖果之间的蚁群,不畏险阻,不知疲倦。
还有一些穿着较为体面的人在八方馆里,他们手持图纸或通讯手机,指挥着搬运工人将货物放在各个区域,甚至开始就地组装。在他们的辛勤忙碌下,原本空荡荡的八方馆逐渐充实起来,连张谷神的房间都安放了新的衣柜、书架、书桌、台灯。
时间忙碌到接近下午,所有物件都装卸完成,八方馆里焕然一新,工人们在院子里挂上了红绸红灯,鲜艳的大红色把八方馆里外装饰得热闹喜庆。
这时,八方馆外又来了一群人,他们穿着奇怪的衣衫,带着奇怪的器物,笑容满面地问候林风眠。这些人在院子里支起架子,拿出器物,还有人戴着大大的野兽头套,披上连着头套的袍子,在同伴的吆喝和器械奏乐中舞动起来。
那两只舞动的野兽看着一点也不可怕,因为它们扭动身体、张开口腔、挥舞爪子的时候,旁观的人都在笑。
两个工人从小楼里走出来,他们一前一后,抬着一块大大的牌匾。牌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它的外表上沉淀着灰亮的漆色,四周绕着红绸带,正面阴刻着金色的大字:
【八方武馆】
林风眠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上前去,他轻松地提起牌匾,踏上工人搬来的梯子,把它正中地挂在小楼大门上方。
围观的少年们,工人们还有其他后来的人一起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同时院子外也适时响起了噼啪的震响——后来男孩才知道那是爆竹的声音。
人们笑着拍起双手,奏乐声愈发喧闹,舞动的野兽愈发张扬,就连四周的街坊邻里都被吸引过来,因为这栋小楼在他们的记忆中,已经沉寂了很多年。
男孩记得爆竹声响了很久,然后有工人抬来几方大圆桌,红色的圆桌和椅子拥挤在八方馆的院子里,又有人从院子外端来热腾腾的饭菜酒水,满满当当地摆满了所有大圆桌。
不管是工人还是八方馆的学徒,奏乐舞兽的艺人还是围观的街坊邻居,所有人喜气洋洋地一起坐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享用这场难得的喜庆宴席。
或许这就是炎国的传统,欢乐喜悦在这种仪式和场合感染了每一个人。张谷神看到的熟悉面孔都带着舒畅开怀的笑容,他还看到了烧伯,这个乐观和蔼的老人正偷偷低头抹着眼角,然后又大笑着咧开嘴,和同桌的街坊举杯畅饮。
张灯结彩,爆竹声暖,鼓瑟吹笙,狮舞龙蟠。
……
这场午饭一直持续到傍晚,工人们酣饮尽兴,街坊们酒足饭饱,在所有人自发地留下打扫残局时,又有新的来客登门拜访。
那是龙门武协的常叔——或许张谷神要称呼老人为常伯,他仍是那副精神矍铄,不知老态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威风精悍的大汉。他一来就同林风眠抱拳道贺,满面的喜色就和酒宴上的街坊一般。
一番寒暄后,常伯回头交代了一句,老人身后的汉子就过来把张谷神和八方馆的少年学徒们带进小楼里。他们拿出崭新的衣服给少年们换上,那是同一款式的黑紫绸云纹华服,贴身舒适,每人的身材尺寸都正好。
当少年们兴奋地交流的时候,这些大汉又把他们带到院子外,这时张谷神才发现外边的街道上停着好多黑色的轿车,直直的一排像静止的蚁群,让好奇的路人远远地围观。
所有少年都坐上轿车,和张谷神同车的少年都有些忐忑,身上的新服和高档的轿车让他们接触了平生少见的庄重。
肃穆,让人敬畏。
车队足足行进了一个小时,天空也被夜色笼罩,张谷神听同车的少年低声说,车队已经进入了上城区,能在龙门上城区生活的都是大人物。
男孩也是第一次来上城区,他看向倒映着自己脸庞的车窗,窗外是市区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街市如昼,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他们在一座大厦前停下,这座大厦比教会学校所有的楼房都高,外表都整齐地贴着青绿色的大玻璃窗,像一柄利剑直插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