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一两道家常而已,你别高看我,否则该失望。”
“怎么会失望?至少你会烧啊。比起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光会当米虫可强多了——咳咳咳咳咳——”还没迈进厨房的门,杜允慈就被里头散出来的烟熏火燎迎面给呛着。
蒋江樵立刻带她离开:“厨房油烟味太重,你听我的,你回去等着,我一会儿就烧好。”
说实话杜允慈在自己家里有机会去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知道厨房原来会呛人。但这愈发叫杜允慈想进去:“我刚刚没准备好,你让我一起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就站在旁边看你烧菜,其他什么也不干。”
蒋江樵看着她恳切的神情,到底让步了:“等会儿如果被熏得难受,自己马上出来。”
杜允慈忙点头:“好!”
公用厨房,空间还没有她闺房的卫生间大,处处是油烟留下的陈年污垢。一共两个灶台,杜允慈捂着口鼻随蒋江樵进去时,拉黄包车的那位大叔刚刚烧完菜,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锅底,将灶台让出来给他们用,还指着他剩下的食材慷慨地要蒋江樵随便拿。
蒋江樵与他道谢,只拿了三颗鸡蛋和一碗隔夜米饭,再从旁边还在烧菜的大婶那里腾来点葱。
杜允慈生怕他没瞧见那锅有多脏,自告奋勇想帮蒋江樵洗。
蒋江樵捉住她纤纤如嫩荑的细软玉指:“它们就应该只用来弹琴作画写字,不该来沾阳春水。”
杜允慈脸颊微烫,她其实也并不知道该怎么洗:“那你要洗干净。”
蒋江樵保证:“你当监工,看着我洗,觉得哪里没洗干净告诉我,我再洗。”
大婶的偷笑令杜允慈恍然记起厨房里不止她和蒋江樵两个人,她抽回手,站到旁侧去。
蒋江樵帮她换了个位置:“那边在烧柴,也会熏着你。”
“噢。”杜允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
尤其蒋江樵接下来还搬来一张小板凳给她,杜允慈坐下之后又被他轻轻摸了一下头。她心想他是不是忘了他答应过她不再随便摸她的头。可她现在并没有像先前被摸头时那般的不自在……
想想自己不仅和他三番四次手拉手、抱过他哭,还跌进过他怀里亲过他的脸颊,她也被他亲过额头,相比之下被他摸个头,确实变得无足轻重。心里不再计较也情有可原……
她这一神不归属间,蒋江樵已将锅刷完,示意她验收卫生情况。杜允慈从小板凳起身,伸出一根手指要抹一下锅内的边缘,蒋江樵快速取出他干净的手帕代替她的手指。
确认手帕上没有沾染污渍,杜允慈放下心:“这个锅可以用了。”
蒋江樵似乎感到好笑:“你这一进来,了解了厨房的情况,等会儿其他人烧的菜,你还敢吃吗?”
杜允慈愣了一下,突然有些着急:“我没有嫌弃大家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自己都拙舌于解释。
蒋江樵说:“我和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没嫌弃大家。”
杜允慈瘪嘴:“这种玩笑以后别开了。”
蒋江樵微微一怔,盯着她不说话。
杜允慈狐疑:“怎么了?”
“没什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开了。”说完蒋江樵转过身处理食材。
杜允慈也坐回小板凳不打扰他,并看不到此时背对着她的蒋江樵脸上兜满笑容——
确实没什么。他只是觉得,她刚刚瘪嘴的模样和说话的语气,与他曾经见到过的,她在杜廷海面前的撒娇,如出一辙。
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其实还有个小女孩,是那位大婶的女儿,和她一样坐在小板凳里,不过与无所事事只等坐享其成的杜允慈不同,小女孩正对着灶口添柴火。
很快,大婶起锅了,装盘前大婶还夹了一筷子菜给小女孩试味道。小女孩竖起大拇指。
见状杜允慈忽然有些思念自己的母亲了。母亲生下她之后身体一直不好,长年缠绵病榻,她也和父亲一样得空就陪在母亲的床前,母亲每次喝药,她会像父亲哄她一样也哄母亲。
小时候不懂生老病死,她以为母亲总有一天会痊愈……
察觉蒋江樵开始下锅的动静,杜允慈忍不住起身,小心翼翼站在他斜后方偷看他究竟如何烧菜。
“离远点,油别溅到你身上。”蒋江樵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杜允慈探头探脑,“溅到也没关系。一条裙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
蒋江樵轻轻说:“……裙子不是宝贝,但你是。”
轰然一下,杜允慈仿佛烧着了,顿时觉得在厨房呆不下去,匆匆小跑出去。
但天井的冰凉空气并没能帮她驱散脸上不自然的温度。
杜允慈气得一脚踢飞颗小石子。怎的这么个老派的教书匠讲得出如此肉麻的话……
不愿意显得自己太经不住风浪,好似输给他什么一般,明明她才是崇尚洋人开放思想的新派分子。
所以杜允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进去了。
蒋江樵倒没问她怎么了,或者为刚刚那句话道歉。他若无其事朝她招了招手。
杜允慈上前。蒋江樵舀起一小勺饭,轻轻吹了吹热气,送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