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陆懿便后悔了,他行走江湖,大概不识字?
“懿,美好德行。”崇左念了一遍,说,“叫你陆懿不便,以后便只叫你阿懿。”
没有说行或不行,只是加快脚步。
“你行走江湖也没个伙伴吗?”
“有啊。”崇左指着天空道,“那只金雕叫做云间,它就是我兄弟。”
陆懿之前就见过它在江上盘旋,原来不是耍玩,是跟着崇左来的。
云间,是个应景的名字。在天徜徉,与云为友。
只可惜,陆懿喜欢白鹤。
走了一段,话并不投机,崇左借口要喝酒乘船出游,要请她一起。虽是好心相邀,陆懿却没多大兴趣——她今日是要做些东西的。
入秋了,她还做些石榴桂花蜜糕了。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每每秋季,她就要做一些给几个好友送去。燕朝蓉总是喝酒,温和的桂花蜜对她肠胃好。钟阴意行医,吃食寡淡,桂花糖糕和石榴蜜可以给她解解馋。
当然了,还有殷徽。他办事外出了好几日,早已说定了今日回京。
殷徽原本住在两步以外的巷子中,前年父亲升了官才搬走。她认识殷徽很久了,感情自然也不一般。
这个点殷徽自然不在家中,他做到左军都督府的佥事,是份得脸的职务。
从前住得近,陆懿做了桂花蜜就送过去。但今天不一样,她戴着那支步摇来,她就不信了!
用碎银子打发了门口洒扫的老者后,陆懿放松了一些。
她从未到殷徽任职的地方来过,本可以送上府去,奈何殷家主母死活不要,还羞辱道:“这些个山野菜罐子还是你自个留着吃吧,不要什么东西都往我们府里塞!”
她知道那家主母与殷徽不睦,况且殷徽向来都是收的。她便只是送给殷徽,也不去他们府上。
这一日她什么也不干,一直从辰时等到了申正。
殷徽是骑马回来的。
远远的看见他收住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
陆懿跑过去,仿佛只等了几刻钟那般,脸上洋溢着笑:“殷徽,任务完成得顺利吗?”
殷徽将缰绳递给同伴,不痛不痒地回答:“还行。”
陆懿从篮子里拿出来桂花蜜和石榴蜜,说着那句每年都说倦了的话:“桂花蜜和石榴蜜,我新酿的。”
两罐花蜜头上还用油纸包了许多桂花糕。
看见阿蓉喝酒,她也总是害怕官宴上人家给他灌酒。没醒酒怎么办?夜来要吐怎么办?身边没个照应人,他也就那么醉着。桂花蜜添水,能够醒酒的。
当然她也说不出这些,毕竟还是在都督府衙门口。
殷徽看了看同伴,勉强接过。
陆懿想说什么,但是他的同伴一直再侧,她也不好开口。
好在忽然一声雷鸣,殷徽问:“要下雨了,我还有些事……”
“那我走了。”再留下去也只是显得局促,不如先走。
其实还有事没问,那支步摇……
算了算了,她突然到都督府来找他,或许他心里也不自在。
一旁的同伴看着陆懿远去的背影,打趣道:“原来殷佥事喜欢这样的姑娘,令尊可知?”
“胡说什么?”殷徽佯装生气,耳根子却红透,“只是个朋友而已。”
“朋友?”对方搂上殷徽,指着陆懿的身影道,“我听说你母亲要为你求娶肖娴,你啊,收收心,别辜负了人家肖姑娘。况且,这姑娘吧,送礼都只是些家常蜜罐,大概家中难过……”
殷徽犹豫着手里的东西,同伴接着说:“殷徽,你不会真喜欢那个姑娘吧?那以后我们也得趣了,叫嫂子多给做些蜜罐……”
殷徽叹了口气,笑着道:“嗐,这小姑娘就是喜欢我,老爱给我送东西,桂花蜜我也用不着啊,但总不能扫了人家面子。我看这样,就放在这,那几个乞丐晚些会来这乞讨,就给他们拿去。”
说着他便将两罐花蜜并着油纸包着的桂花糕放在台阶上,一前一后进了左军都督府的大门。
晚些时候,大雨如期而至,人们行色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台阶上的两罐花蜜。
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人撑着伞,缓缓捡起了被雨水泡坏的桂花糕,以及那两罐花蜜。。
也没人注意到,晚些时候左军都督府跑出来一人,望着空空的台阶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