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上写着的,赫然是要趁禾阳三郡之乱,谋划杀局。一旦计划推行,三郡必将重新卷入战火。越国有力攻下晋国,将晋国按着地理分布划为三郡,却并不压下三郡野心勃勃的地头蛇,导致三郡如今混乱无序,晋人纷纷逃走。如今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不可谓不苦。
白慕初原本的计划就是,离开此处去三郡。
这封信是冥昭人的,还是宋宴写的?收信人又是谁?
白慕初立即回到主书房,找出宋宴的墨迹对比,确认了这信不是宋宴所写。
印象中金花笺是贵族用品,无论是冥昭还是越国都有使用,信中又没有透露出关于写信人的信息。
白慕初将这张信纸对着背对着火光,却看见纸中心隐隐浮现出一条盘曲着的蛇。蛇,是冥昭供奉的神物之一,且冥昭人有将蛇纹印在用品上的习惯。联想到数月前长坡崖下冥昭军失利,白慕初猜测这封信是宋宴从冥昭人身上缴获而来。
白慕初回到方才的房间,再将这个书架翻找,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木盒,木盒紧接着从书架边缘滑落。白慕初被吓了一跳,急忙把伸腿把盒子拦停,以免发出大声响动。然而盒子被这么一挡,暗扣被震松动,里面的信散开掉落于地。白慕初把火折子放在一边固定住,弯腰捡四散的信纸。
然而当她拾起一封时,那信已是半展开,看着上面的字迹,她突然怔住了。
这,是她的信。
火光本就是昏黄的,看不出信封老旧。然而自己的字绝对不会认错,她将信抽出来,一看末尾便知此信写于平康三十年,晋越大战刚刚爆发的时候。
这是她写给晋国林宇将军的信,当时越国偷袭晋国北部,林宇听令调兵一万北上,晋国北部和越国接壤。那时是冬天,晋国的军队不能适应暴雪天气,白茫茫一片里极难追踪越军。林宇又是个性情刚强的,率兵穷追不舍,和熟悉地形的越军硬碰硬,反而损伤惨重。
于是她写信将林宇劝回,让其固守北部的北淮城,同时自己率兵威逼越国边城石昌。来偷袭的越国将领怎么诱惑林宇出城都不成功,便只能见势撤回北部之兵,转而奔赴南边抗击晋军,守护石昌。
白慕初看着这一页页书信,都是出自她手,平康三十年到平康三十三年,竟然是整个晋越交战期间。
这都是她写给同奋战将领的军中急信,然而这些信都被收集到了这一个木盒子里,如今只觉得万分痛心。
因为收信的这些将领,都战死了。
林宇、洪建、贺勇……
但他们并不都是死于那次决战,比如林宇,是死在越国偷袭北淮城的第二年春天,在攻越国城门是被巨石砸下,成了一滩肉泥。洪建,死于同年夏,落入齐河潮汛之水中。贺勇,也是紧随其后……倪徐,此人是晋西军的将军,她还活在晋军时并未收到他阵亡的消息,看来他应是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些人里有何她闹过矛盾的,也有和她交情甚好的战友。
信件必然是主人身死,营帐被越军攻破,才落入了宋宴手中。
白慕初将这些名字一一记下,无论他们是否和她有过过节,这都是为守护晋国而战死的英雄。
宋宴是晋越交战的第二年才到越军军营参战,然而这些信却明显是从交战初始就开始收集。原来在她还未注意到他的时候,宋宴已经开始在观察她的作战方式,收集军中密信揣摩她的行事规律,为他第二年参战前线、指挥越军做准备。
这人太可怕了,直到战争结束后一年,白慕初才发现这个人为了那场战争做了这么多准备。看着一封封熟悉而遥远的亲笔信,她直觉得不寒而栗。
白慕初将盒子里的信封装回,放回原处。
咬唇思考,将火折子拿远了些,火光照出整个书架,却见书架中央书本遮挡着有一块是黑白,白慕初踮脚拨开书册,便露出八卦图案。
难道有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