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安静啊。
四周一切的喧嚣渐渐的远去,变成模糊的轻响,梦呓一样在耳边飘荡,周边的白光中灰尘飞舞,就像迎风飞舞的千万片细小的雪尘,静静的落在秦钰的身上。
何夏有些愣愣的,没有半分愤怒的样子,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她低垂的眉眼缓缓抬起来,看着四周,眼神是一种奇异的白和冷,仿佛蕴藏着夜色,目空一切却又看见一切。
“好安静啊。”忽然间,何夏抬起手,轻轻的在自已脸颊上抚了一下,感觉到了某种冰冷的湿润。
从秦钰身上飞溅而出的鲜血和着不知不觉间流出的眼泪糊了她满手,红色的痕迹在掌心混乱的纵横铺陈,就像某种抽象的画,带着意义难明的象征。
她惊愕一般的长久凝视着自已掌心的血痕,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好半晌后,才茫然的道:“好安静啊。”
安静的让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那段走投无路的岁月。
那时的一切尚且隐藏在盛世太平的假象中,岁月静好。
那是何夏穿越过来不久的一个雪天。
雪满青山,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天地上下一色,细小的雪尘永无止境般从长空缓缓飘下。
何府的后山有一片梅林,落了雪,一片红白相衬煞是好看。
梅林深处有一座仿古的六角凉亭,以石材雕琢而成,斗拱梁架,古朴厚重。六角攒尖上覆满雪,远远望去,犹如亘古便已存在的神祇,与天地同寂。
彼时初来乍到的何夏“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沿着两侧栽满梅树的小道往凉亭走去。雪很大,但无风,四周旷然阒寂,仿佛某种末日或者终结。
她披着满身的风雪走到凉亭,抬手掸掸自己的衣襟,抖落了一地的雪花。
抬头的瞬间,他看见在亭中煮雪为茶的秦钰。
那时的秦钰与如今的秦钰是截然不同的。
尚未经历生死浇漓的他,漆黑的眼眸中散布着莹亮的光,就好像记忆中这飘荡在四周的雪尘,簌簌的落下,无止无尽。
那场大雪,纯净而美好,是记忆中不被任何颜色沾染的纯白,干净而安静,一切都尚未发生。
只是,后来呢?
后来,命运好像突然被逆转,一路的风雨催逼不由分说地劈头盖脸罩下,走投无路。
然而在这般兵荒马乱,走投无路的时光中,她竟然在纯粹的黑暗中找到了自已的星星。
秦钰,秦钰。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在生命最暗奇诡怪异的日子里邂逅了秦钰,忍不住的便被对方身上沉默坚定的气质所吸引。
那个彼时尚是无名之子的秦钰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海中,眼神清亮,神色内敛,就像是一束明亮却并不耀眼的光芒,让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