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起时,在梁国的闽江边,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而入夜后,晋国的长京城却是在冷风细雨之中。
关中平原上有一辆马车正在慢慢地行驶着,而它的身后远远有个模糊的小小轮廓。
那就是一座雄城,它叫长京。
马车走的这条道是武关道,从晋国的长京城一直通向楚国的郢都,乃是连通关中和荆楚的古道。
雨声淅淅沥沥,滴滴打在车厢之上。道路是颠簸坎坷,车厢里的气氛也有点压抑。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男孩正在和一个人面对面地说着话。
男孩很老成地说道:“多谢黄门令为我送行?”
对面的人就是那个黄门令陈金刚。他已经不能用肥胖两字来形容了,他就如一座山,一座穿着锦衣的肉山。
他的五官好像都挤到了一起,此时已经没有了愁苦样,看上分外的慈眉善目,十分的和气。
“仆要送送殿下。”肉山说了话,声音细细的,可是让人心里感到很安定。
“你不怕父皇会生气吗?”孩子说道。
肉山用蒲扇大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说道:“殿下,不妨事,仆送您到太乙山,然后我就回去了。”
殿下就是晋国魏王的第二个儿子,名叫李元宣。他就是武帝心里的耻辱,一道不洁的痕迹。
孩子的眼神很明亮,一张清秀亲切的脸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李元宣歪了歪头,低声说道:“哦,我有点想母亲了。”
肉山把身子前倾,向孩子凑过去了一点,轻轻说道:“殿下,您的母亲现在由崔皇后照顾了。陛下也答应了您,不会再让您母亲吃苦了。”
李元宣说道:“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回来,才能再见到母亲。”
肉山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殿下,您此去可是大任在肩。前方艰难险阻,更有生死之忧。您可要千万谨慎,您的母亲让我告诉您,千万要坚持、要冷静、不要放弃。”
巴山夜雨之战后,神州便有个传说。帝王驾鹤而去后,他的魂魄会在外游历八十一日后,方才会真的离开人间。
历史上的各朝各代都把这个传说当作了国礼,棺椁(guo)停灵八十一日。
晋国和梁国也是以这个传说为国礼的。
按规矩,李元宣是文帝的孙子,此时是不可以离开长安的。
可是他要是在长京城,能不能、要不要、让不让参加后面的仪礼?
很多时候,离开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金刚舒展开了五官,倒也是长得很耐看。
他又说道:“陛下说,只要您完成了这件任务,您就是秦王。而您的母亲会封妃。”
李元宣好像并不关心什么王和妃,他说:“我一定会完成这件事的,我要让大家看看,我会是一个强者。”
陈金刚认真地看看李元宣,说道:“仆会为您护道,看着您成为一个强者。”
李元宣歪歪脑袋,突然说道:“我都没有见过先帝呢,说起来他还是我的祖父。”
陈金刚伸出手,帮着他整了一整衣领,脸上泛起了一丝暖意。
他对李元宣说道:“殿下莫难过,先帝一直关心着您,一直问起您。您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李元宣不解道:“先帝不是驾崩了,为什么说我很快就能见到他呢?”
陈金刚慈祥地望着这个小殿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也有点红了。
他轻轻地说道:“殿下,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李元宣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成的孩子。他见到陈金刚的神色有点凝重,也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李元宣看着眼前这座肉山:“黄门令,多谢您一直关照我和我的母亲。离开之后还请您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被人欺负了。”
说完,七、八岁的孩子站起身来,他跪伏在地,向着陈金刚行了一个大礼。
陈金刚赶忙抱住他,说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样。仆陈金刚会尽力护着她的安全。这不是为了殿下,这是为了仆陈金刚自己。”
李元宣双目也红了,他的童声也似乎有点沙哑。
他把双手搭在陈金刚宽厚的肩上说道:“每次母亲从那个地方回来,都是遍体鳞伤,流泪不止。那个恶人为什么要欺负她?母亲有什么错?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有什么错?“
他是一个小孩,但他紧紧捏着小拳头。他现在口里的恶人,就是他刚才口里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