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找到当日在中创做手术的患者家属,想进一步了解事情的经过。但是,对方在知晓宁夏和李琛是记者后,表现得相当排斥。根本不愿意提及中创手术室门口发生的事。
不死心,又找到其他的目击者。宁夏总想在对方的言谈中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或者可以一举攻破的言语漏洞。结果叫人失望,大家几乎众口一词,矛头都是指向顾君齐的。甚至有人说她当时就像一只疯狗似的乱咬人,看她那个样子仿佛一个失去理智的精神病患者宁夏想爆粗口,转身低咒了句:你大爷的。然后对李琛说:我没什么好问的了,去外面抽根烟。
李琛出来的时候,宁夏就蹲在单元门口的路灯下抽着烟。
烟圈在灯光的作用下雾气蒙蒙的,她小小的一张脸扎在里面,亦显得朦胧不清。
李琛走过来说:是我们太天真了。
宁夏狠狠的吸了两口烟说:是啊,宋微然什么时候做事不是天衣无缝,又怎么可能叫我们找到蛛丝马迹。
你相信顾君齐说的话?
这个女人远比宋微然正直。做了一把年头的朋友,这一点她还是非常肯定的。
李琛点点头:那就表示宋微然真的是杀人凶手。
可结果是指控的人进了看守所。
李琛说:这就是现实残酷。拉起她说:行了,太晚了,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从哪里入手好一些。
宁夏不情愿,可是,时间真的太晚了。刚才上去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休息了,被他们硬敲起来,一家人透着烦燥。再扰民下去,明天非投诉他们不可。
李琛开车将她送回家去。
路上宁夏默不作声的想事情,脑袋越清析越绝望。如果宋微然和顾君齐真的反目,而顾君齐说的也是真的。那么,她的结果将会非常惨淡。因为宋微然不会给她揭发自己真面目的机会,在那之前一定会先杀人灭口。
到现在方觉得可怕,仿佛是陷在一个暗黑的生物链里。顾君齐一定没想到今天的凶险,无知的被人吞咽。做为一个窥探不到事情真相的旁观者,更加感觉亦恐亦怖。就像分明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与绝望,眼睁睁的看着恶魔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善良无辜的人们,可是无能为力。有的只是心惊与无措。
宁夏知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钱权交易无处不在,法则和正义往往都是被颠覆扭曲的。弱小的人们被挤压在一个狭小逼仄的角落里苟延残喘,想声张,想光复大义,根本都不可能。你唯独能做的就是如苦果一般吞咽着这个世界的无奈,却连吭声的权利都没有。
那种无力会将人逼疯!
顾君齐如今的状况看似就是。宋微然早已钱权操纵了整个世界。所以,宠一个人的时候摘星捧月,忽然变脸,就送她下地狱。在顾君齐看来,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宁夏烦燥的揪着头上的短发。
李琛打着方向盘说:这个时候着急也不是办法,重要的是找一个突破点,然后将事实公布于众,到时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又何必说这些徒劳无力的事情呢。
宁夏幽幽说:以前常听说这样的事情,某一个角落里人民遭遇了不平等甚至残暴的待遇后,不远千里,跋涉着去上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黑暗的事世有时不叫人说实话,但是,人们仍旧幼稚的相信这个世界存有正义与光明,哪怕仅是一点点的微光,也要拼尽全力奔赴而去。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
上访的人群被拦下,扔到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里面像蝼蚁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数不胜数,个个灰头土脸,寒心不已,仿佛呼吸都被困制了。因为在自己的国家,身处众口相传的法制社会,却暗黑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浑噩的几天之后被监管着打发回去,从此就成了被人盯梢的恐怖分子,连那个区甚至县都再出不去了。
真正苦的人从来都是有苦难言,这个黑暗的社会哪里真的允许人们说实话?许多大快人心的场面不过就是安抚人心的一面之词,说得难听一点儿就是做戏。
李琛跟着沉默。
这样揪心的现实问题,他们当记者的应该再清楚不过。想要替人发声,可是,往往有一双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轻则抑制自己发出声音,重则便被掐断脖颈动脉。
就在他任职的短短几个月里,恐怖电话便不止收过一通。也有重磅新闻台里领导按着不让发的,美其名曰不能引起社会的动乱与恐慌。实则呢?
车子沉闷的开到宁夏家的楼下。
她说了句谢谢,从车上跳下来。
走出几步,看到楼门前矗立的人影。
李琛从后车镜里也看到了,一个电视台的,所以,他也认得。
宁夏被吴俊风抬手扯进怀里,她想起身,被他用一只手按着后脑勺动弹不得。
车子已经驶到小区门口,拐弯的时候一切再也看不到。
他突然一个打拐,将车子打到路边停下。不知是不是今天接触到的负面信息太多了,总觉得喘息困难。忽然也很想抽一根烟缓解自己此时的不适情绪。
有那么一刻顾君齐真的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先前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还知道这里是看守所。可是,渐渐的,就有些恍惚。抬起头来打量,四合的空间,暗沉的墙面,不是家里,也不是盛妆,于是费尽脑筋的想明白,这里是看守所。
她和宋微然闹翻了,被他送到了这里。就相当于他对世人宣布他不要她了。所以,往日风光无限的宋夫人遭到了残忍的对待,他们没有给她饭吃,也没有给她一口水喝。
顾君齐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偿到了咸腥的味道。疼已经不再觉得,仿佛全身所有的神经带都麻木了。
只是觉得冷,抱紧自己仍旧瑟瑟发抖。她用仅存的一点儿意念想,一定是发烧了,否则炎炎烈日,即便是在看守所,也不会这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