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首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很想问他情绪的由来,可是,两人似乎总也到不了那一步。还不比朋友的时候,也比现在直截了当,自从成了为期三个月的女朋友,反倒做什么都变得没有立场。顾虑的事情很多,既不想让他感觉自己是粘人的女朋友,又不想让他感觉到束缚,知道他是自由惯了的,便想,独立的生活空间很重要。所以,一切原有的关心与好奇变换立场之后都成了试探。总想让韩敬修感觉她进退有度,也不是麻烦的女朋友,跟她在一起没有任何负担,于是就导致了她再也无法堂而皇之去了解他的心事。
她在心中苦笑,有的时候真不知道这种限期女友的做法是对是错。
会不会太枯燥乏味了一些?
好在没几天就结束了,一切或许可以回到原点上。然后她再想其他的法子,反正事实已经告诉她,如今这种法子是行不通的。
第一次觉得咖啡苦涩,可是考虑到糖吃多了会变笨,还有坚持着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韩敬修转过头来:不加糖不会觉得苦吗?
端着杯子诧异。
韩敬修就拿了一块糖放到她的杯子里:你的那块放到我的杯子里了,所以你还没有加糖。怎么这么心不在焉,有心事吗?
放下杯子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怎么,有心事吗?
韩敬修下意识皱眉:是啊,心情烦闷。
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觉得有种天塌地陷的憋闷。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什么事情至于要他韩敬修感觉天塌地陷呢。可是,隐隐有一种伤怀游离心间,莫明不能掌控。就觉得分外忧伤,不是天塌地陷了是什么?
搅动的动作没有停下,只说:能不能替你分担一下?
韩敬修摇头:谁都没办法替我分担,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排解才好。他下意识叹气,那种无力从来不曾有过,至少没有看到过。只听他说:不要紧,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没事了。
笑了声:那今天需要好好挥霍才是。挥霍尽了,明天才是新的开始。她也只是试探着说:晚上朋友一起聚一聚,按规定是带家属,倒计时中的见习男友,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席?
她说的很有几分楚楚可怜,什么时候要这样供奉一个人了?
韩敬修不是不知,好在他的抑郁也需排解,热闹一点儿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花花世界见多了,就会知道精彩无处不在,何必觊觎别人的那点儿东西。
他爽快的答应:好啊,晚上我来接你。
高兴起来。
那好,下了班我等你。
想了一下,又说:这个周末一起过吧,因为从下周开始,我对你再没有这样的理所应当了,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
韩敬修感慨:已经一晃三个月了。
看你好似一脸留恋,要不要加长到三年?
韩敬修说:那样你会年华虚度。
没有你的时间,年华都是虚度。奈何他从来都不知道。
顾君齐一路开车回家,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就在想,是自己阅历太浅薄了,很多事情都不如别人想得深厚。视角虽然没说只集中在小恩小惠上,却觉得自己的情绪比天大。这些年她就是被宋微然保护得太好了,一点儿场面事都没有见过,所以为人处事还和刚走出校园的时候一模一样,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但是,终归没哪一个人可以一直稚嫩,再缓慢的生长形态也会伴随着细胞的分化趋于成熟。
顾君齐知道,即便被宋微然保护得再好,她一样要有独自生存的能力。
本来是想回家去的,最后车子竟然开去了中创。
好在这场传染病已经得到控制,听说浪头过去了,这几天的发病率明显较先前低了很多,主要在药物和治疗方面也有了新突破。可以很大程度的对病情加以抑制。
凡事总有个摸索试探的过程,相信以后再生相同的病疾,一定不会有之前的惨状。只是成果是在几个孩子相继离世之后才得来的,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在医学领域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需要去开拓,所以,医学工作者们仍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医院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拥挤,顾君齐走进的步伐轻快,仿佛连空气都畅通许多,不至于叫人胸腔憋闷。
上楼等电梯的时候,有人跟她打招呼。
顾君齐侧首,就看到一位母亲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她认出来,是那天在餐厅里央求妈妈唱歌的小男孩儿。小家伙乖乖的叫她:阿姨。声音脆生生的。
她异常欣喜:啊,小宝贝,原来是你。你好啊。
如果说出她的恐惧,可能要被人痛斥。其实之后她有担心这个孩子,真怕噩梦席卷,会像之前的那位母亲一样,前一晚还和孩子好好的呆在一起,第二天就要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痛哭流涕。真的是被那场亲见的悲剧吓坏了。所以,不敢问不敢想。再见到的时候竟像意外之喜。
孩子的母亲笑着说:是啊,桐桐的病好了,我们今天就出院了。
顾君齐蹲下身,抚摸孩子的小脑袋,唯一想说的话就是:真好。
要谢谢夫人和宋医生,是中创拯救了我们全家。如果这个孩子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家只怕就垮掉了。
顾君齐对她说:千万别这么说,这些都是中创该做的。倒是你家的宝贝,经过这样一场灾难,以后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女人眼里闪烁着泪花说:谢谢夫人。只要他能幸福,我们大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顾君齐目送那对母子离开。
电梯已经关合又上去了,她不得重新按下键子。看红色的数字不断跳动。
而她的心里感慨万千,有的时候觉得宋微然挺伟大的,虽然是万恶的资本家不假。可是,关键时候他比谁都有良心。
上来的时候仍旧一脸神思。
宋微然骂她傻样,曲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问她:想什么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顾君齐说:觉得你是个好人。
宋微然淡淡的哼了声:别给我发好人卡。
他忙着去整理手边的文件。
顾君齐就从身后揽住他的腰,一侧脸颊趴在他的脊背上说:真的,我真觉得你是个挺好的人。虽然平时看着有点儿混蛋,做生意的时候一副无奸不商的嘴脸,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你一点儿不吝惜自己的爱心。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让我自叹不如。
宋微然转过身,将好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
行了,别在这里跟我念大悲咒了。你又干了什么没脑子的事,跑我这里伤春悲秋了是不是?
顾君齐顿时错愕:宋微然,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微然叹她恶俗,实在懒得搭理她。
顾君齐就在一旁絮絮叨叨:有的时候你说我没脑子,我还挺不服气的。我觉得自己傻是傻了点儿,但不至于没有脑子。可是,你知道么,最近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真的没脑子了,想事情非常简单,而且特别喜欢情绪化她看宋微然一双眼睛只专注手里的文件,拉了拉他的胳膊,提醒他听着点儿。然后她接着说:以前这样也就算了,无业游民到小店主,再怎么没眼力见不过就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做事不周全也无伤大雅。可是,自从我进了忽梦就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成功就必须要做改变。因为再不是我自己的王国,不会有人没有节制的包容我纵容我。我不仅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不能自以为是的忽略别人的感受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改变自己,你说对不对?
宋微然长睫覆下,在眼窝处印下淡淡影,显得异常安静。
顾君齐没等来他的回答,又拉了拉他:宋微然,你说呢。
宋微然淡淡抬眸: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啊。
他漫条斯理的嗯了声:你说的什么?
顾君齐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张口咬上他的手臂。
宋微然疼的闷哼一声,可是,非常隐忍的没有立刻甩开她。而是邪恶的问她: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太忙,没有跟你上床,让你觉得很郁闷?
顾君齐咬紧他的嘴巴自动张开,擦了一下嘴角:宋微然,你不要脸。
宋微然似笑非笑,修指挑起她的下巴:乖,再忍一忍,晚上回家老公疼你。
顾君齐看他一脸邪魅横生的模样,觉得自己果然入世太浅,好赖不分,竟然会觉得宋微然是个好人。
宋微然,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她的小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宋微然实在太会了,什么不要脸的话从他嘴里漫不经心的吐出来,都有了让人脸红心跳的魔力,蛊惑撩拨着她的那颗小心脏,仿佛真的会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顾君齐故作平静,转身朝沙发走去:不理你了。
宋微然微微钩起唇角。
她不那样粘着他了,他才能够专心工作。他的定立并非好到几天不跟自己的老婆亲热,而她温软的身体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时,他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顾君齐看了很长时间的杂志,等到想起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吓了一跳:竟然这么晚了。难怪会感觉饿。又问他:去餐厅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