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孙家人各自回屋歇觉,留着力气下午还得上工。
正午时分日光刺眼,鸡都躲在窝里不出来,院里声音渐止,周子清从抽屉里拿出稿纸,沉下心来继续书写。
估摸着下午上工时间,孙大婶醒来打了盆凉水让家里人清醒了下,而后扛着锄头簸箕依次出门。
周子清也擦了把脸,瘦弱的身体扛着把锄头跟在后面。
到了集合的地点,身为记分员的曹春生挨个点名,等人齐全后分配今天下午的任务。
周子清被分配到一块五分大小的地除草,一锄头下去他险些没把腰闪喽,直后悔没多请几天假。
而另一片的男人“唰唰唰”就翻了两行地,将周子清远远甩在后面。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晚间下了工,周子清用针尖挑破手上的水泡,原主这身体真不是下地干活的料儿,他下午铲地差点晕在田间地头上。
干了一下午的活儿,周子清就打起了退堂鼓,跟队里那边说了声,以后不上工了。
不上工就意味没有粮食吃,幸好周子清手里还有从大队长那儿借的钱,去黑市买点粮食顶两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去上工后,周子清就彻底闲下来,边养身体边写一些东西,顺便等回信。
就在他等回信的这段时间里。几千里外的首都国家重点研究单位此时乱成了一锅粥。
研究所所长付司山请来了国防大学的郑教授,将一封信交给对方,预估其内容的可行性。
郑教授戴上眼镜认真端摩,看完后又重头再看一遍,这一遍明显速度慢很多,还叫上自己的同僚,同为国防大学的陈教授一起。
风声渐过,秋收前他们这些老家伙们也都被提前平反,接回来继续搞学术研究,到底是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很快就上了手,今天因为人情来看一份资料,没想到却让自己大吃一惊。
所长付司山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两位教授光看也不说句准话,自己只能打断他们思路道:“您看这上面写得是真的吗?”
他虽然是研究所的所长,但走的是行政系统,并不搞研究,所以看不懂这些。
两位教授回过神来,郑教授摘下眼镜缓了缓问:“这是从哪儿寄来的?寄信者……啧不简单呐,能看懂的我们能捋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不懂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八成有戏。”
所长付司山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信上写得技术他看不懂,但别的他是能看懂的。
方方正正的汉字清楚地说明这是一种热武器的相关研究,如果这份报告上的武器真的能研究出来,无疑是打破了国外某些垄断技术,迎来国防力量的高峰!
“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把人带首都来……”付所长有些迫不及待。
郑教授道什么急,信上不是说他两个月后就会来首都嘛,正好给我们时间做实验证明信上内容的可行性。”
“况且此事重大,如果我方动作太大,小心引起某些人注意。”
虽然目前国泰民安,但谁都不知道安插在群众里的敌特分子会不会搞小动作。
付司山自然明白郑教授的顾虑。
陈教授也道位叫‘周子清’的寄信人说是要参加高考,料想年纪还不大,如此人才,我倒是想把人撬到咱们国防大学,可惜人家志愿报首都大学,老梁他们怕是要高兴疯了。”
陈教授口中的老梁等人是首都大学的教授,相识多年,也是这次平反回来的。
郑教授想了想不是个味儿,转身打算回信,“我得把人给忽悠过来,国防大学才是他施展才能的摇篮。”
…
半个月后,周子清收到来自首都的回信,寄信地址模糊,只写了首都某个区。
来送信的人跟原主熟悉,便笑道是首都来的信,你爹妈可真疼你。”
原主那对父母为了粮食没少给原主寄信发电报,周子清接过信,笑笑不作解释。
回到屋子关上房门,周子清拆开信,信上简单介绍了寄信人的身份,国防大学物理系的郑教授,说是在看过寄来的信后惊为天人,又提出几个想不通的问题,而后言辞恳切希望周子清能来首都备考,他们国防大学非常欢迎。
郑教授抛出橄榄枝,只要周子清愿意来国防大学,那么他将亲自教导,相当于“关门弟子”的那种。
周子清在看完信后,先是解释了郑教授提出的几个问题,而后以自己身体不好婉拒了去首都备考,紧接着表示他对国防大学很有好感,若有机会一定会去看看。
郑教授收到回信,扼腕叹息,好好的人才怎么就身体不好呢,他还想等人来了搞好关系忽悠到国防大学。
他将一心的烦闷说给陈教授,陈教授摘了做实验的手套,瞥他一眼,“你跟他说国防大学有军事训练,可以强身健体。”
郑教授想了想摇头,“我感觉说了他可能更不想来。”
他将信上周子清解释问题的内容拿给陈教授看,“你拿着这个再去做一遍实验反应,这人不得了。”
陈教授看了看表情严肃,“能有这么大的知识储备量,下乡当知青太可惜了。”
“我们前十年还不是睡牛棚……”
提起这个,两人都不再说话。
那十年灾难不仅是让国家实力停滞落后二十年,也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科研人员心中无法言说的痛。
…
转眼高考就到了,周子清跟其他知青坐着牛车去县城参加考试,车上的知青们都紧张得不得了,不是在看书就是嘴里念叨着数学公式,唯有周子清安安稳稳地坐着,一点都不慌。
进了考场,考生的年龄层次丰富,有十几岁的也有二十几岁,甚至还有三十多岁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都是忐忑与兴奋交织。
发下试卷,周子清认真答完时间才过一半,提交交了卷,周子清出了学校,往邮局寄了封信。
这段时间他跟国防大学的郑教授一直有联系,郑教授说已经将实验复盘了几次,就等他本人来首都开一场研讨会然后立项目。
而周子清在郑教授不耐其凡的劝说下,打算将第一志愿填报成国防大学。
这次寄信就是为了告诉郑教授他要填报国防大学,顺便说一声自己又有了新成果,打算到了首都先让郑教授看,信的最后补了一句不要回信,他这里不方便。
等周子清从邮局回到学校,正好考试结束,铃声一响监考老师开始收卷,学生们很多自觉答得不好,一出教室忍不住哭了出来。
周子清等村里的知青都出来,坐上牛车回村,一路上,几个女知青隐隐发出啜泣,几个男知青也红着眼。
考完填报志愿,之后就是等通知书,等待的时间里周子清明显感觉大队长控制了知青们的行动范围。
首先是不再给知青们开去县城的介绍信,其次周子清再没收到过首都的来信,也不知是不是郑教授听自己的话没再回信。
至于原主父母每月要钱要粮的信,估计也被大队长扣下了。
周子清旁敲侧击了跟家里联系频繁的知青,同样也没再收到过家里回信。
周子清知道大队长一家在打什么算盘,他一点也不紧张,每天仍旧窝在屋里写东西,有有意识的锻炼身体。
在他养护下,身上渐渐有了肉,两颊丰满起来,不再凹陷如骷髅那般吓人。
如今的他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常去黑市买肉买大骨头,个子也比以前高了。
一周后的中午,一直在大队长家门口晃的小孩子看到大队长骑着自行车出了村,赶忙跑去告诉了周子清。
周子清给了对方三颗糖做为封口费,打开抽屉看着自己跟郑教授来往的信件,缓缓勾出一个看好戏的笑。
两个钟头后,大队长骑着骑行车虎虎生风从县里回来,包里拿着几张大学通知书。
一回到家他就关上大门,叫儿子进屋。
曹春生锁上屋门,小声对曹有财道回来了吗?”
曹有财下巴一抬,得意地从斜挎包里拿出四张通知书。
曹春生一看才有四张,有些不屑,“村里二十几个知青去考,怎么才考上四个?”
他不满地嘟囔着,“我能选的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