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给刘肥母子一个叙话的机会,找了个借口,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再加几道菜。曹家姐姐,你跟肥儿好好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娥姁去厨房转了一圈,再一次回来。
她刚要越过侍立在门外的审食其,举步进花厅时,却止住了脚步。花厅里的对话,清晰地传来。她就算不用侧耳细听,也听得清清楚楚。
娘,你就留在沛公府吧!
肥儿想让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吧。这么大的沛公府,又不缺你住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名分,我给你一个就是。当沛公府的侧夫人,也比你经营那个酒肆强。
我曹氏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别说我曾经在亡夫灵前发过誓,这辈子绝对不会改嫁。单单是娥姁把肥儿辛辛苦苦地养大,视同己出,我就不能言而无信。
娘,你何必顾及她啊?她是把我养大了,也确实没有亏待过我。可是,亲娘终究是亲娘,嫡母终究是嫡母。她对我,跟对刘乐刘盈能一样吗?
肥儿,你这么说,可就有点儿过分了啊!你嫡母对你,那绝对是没二话。刘盈吃什么,穿什么,你刘肥不也是吃什么穿什么啊?娥姁这个人,一向心善仁义,她绝对不会有私心!更不会有好吃的,让刘盈吃,让你瞧着。
爹,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是吃穿的事儿,是母子亲情。亲生的,终究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终究不是亲生的。我不会向刘盈一样,窝在她怀里撒娇。她瞧见我,自然也不会像瞧见刘盈一样。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责任道义,是母子天性,你们懂吗?娘,既然嫡母和爹都答应你入府了,你又何必受诺言束缚呢?
曹氏,肥儿说的也有道理。亲娘的照顾,是无可替代的。对肥儿来说,你留在沛公府守着他,胜过一切锦衣玉食。对我来说,也一样。以前,我刘季负了你。如今,我想好好补偿你。只要你给我们父子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娥姁听到此处,心里一阵阵发凉。
她没有进花厅,而是转身去了凉亭处,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默默地掉眼泪。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为了让曹氏进府,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甚至,还说了那么多让她伤心难过的话。自己辛辛苦苦扶持的丈夫,却在功成名就之时,不管不顾糟糠之妻。急着想让其他女人入府,侍奉其左右。
这种悲凉的心境,无人能体会。
只有娥姁自己知道,知道自己心里的悲哀。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娥姁回头一瞧,确实审食其关切地看着她,一脸怜悯之色。
夫人,您别难过了。曹氏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没有答应刘肥父子的请求,坚持不肯入沛公府。递过来一方锦帕,轻声道,擦擦泪,回去吧。夫人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娥姁接过锦帕,感激地笑了笑,我此刻的心境,你不懂。我不是怕曹氏入府,我难过的是,我养大的孩子,不拿我当亲娘。我辛辛苦苦扶持的丈夫哎,不说了。
审食其轻轻叹息一声,夫人心里的苦,审食其懂。
娥姁擦擦泪,把锦帕还给审食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