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云溪给纱布绑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拍了拍司马靖的手臂,笑道:“好了。”
司马靖先是一愣,随即转过身来。
他用深邃的眸子深深看了单云溪一眼,那里头不知何时恢复了原先的冰冷,蒙上了一层冬日湖面的坚冰。
“本王并非为了你。”
“好好好,不是为了我,我也谢谢你行了吧。”单云溪拿起衣服走过来,这司马靖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她正在帮他系腰带,却怎么系也不得其法,此时忽然听见司马靖沉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来。
“离长乐公主远一点。”
“哈?”单云溪抬头看向他。
司马靖低下头,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看见他硬朗的下颌,直挺的鼻梁,还有他浓密睫毛扑下的一层阴影。
在那阴影下,是一双如墨的眸子。
那沉如黑夜的眸子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湖面的冰蔓延至她的全身,他的眼神冷得很。
单云溪的心头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就听见司马靖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锐利的怀疑:“你根本不是单府二小姐,你到底是谁?”
话刚落定,司马靖就看见单云溪眼里的慌乱成了茫然。
她愣在当场。
在司马靖看来,她默认了自己的怀疑,这是被撞破了身份之后的震惊。
可单云溪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现在算是谁?
她在这里没有身份,只有一副正好能供她容身的身体,而她甚至都不是完全了解这个身体的主人,只能凭着些零碎的片段拼凑起她的人生。
她没有来处,又如何回答司马靖这话?
“怎么,无话可说了?”
“我确实不是单府的二小姐。”
司马靖的眼睛一紧:“那你是谁?”
单云溪不说话了。
她沉默地低下头,继续将他的腰带系好,然后将伤药和纱布收进柜子里,一举一动跟往常没有丝毫差别。
司马靖皱眉,转身走到门口,顿住:“即便你不说,本王也有办法知道。”
他大步迈出了她的屋子,直到走远了他才发现,他的腰带……被她系错了,成了个打不开的死结。
看着那被司马靖的衣风带得微微往里的房门,单云溪叹了口气坐在床上。
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要说是吧,那她这副身体确实是单家那个不受宠的二小姐的;要说不是呢,这二小姐的身体里确实有着一个不是她的灵魂。
除了两个人的名字都叫单云溪,她还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一样的。
单云溪想着这件事,一直想到大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谁知道早上又被门口的一阵喧哗给吵了起来。
她被这声音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下了床用力拉开房门。
“谁啊……没看见这才大早上的么,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啊……”她不耐烦地趿拉着鞋子去开门,但是等她看清楚来人,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咳嗽了一声,“覃嬷嬷,怎么是你啊?”
覃嬷嬷不苟言笑地上下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单云溪,“王妃赶紧起来去给公主请安吧。”
单云溪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冲到喉咙口的脾气咽了下去,露出一个笑脸道:“好的,您等会儿啊。”
说罢她就将门“砰”一声合上,没好气地让丫鬟们服侍她洗漱穿衣起来。等她整理好出来,覃嬷嬷依旧在门口候着。
她再次打量了单云溪一眼,似乎还是有些不满,但却看了看大亮的天色,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王妃赶紧随奴婢过去吧。”
单云溪在心里跟自己不停地说着“要冷静,千万要冷静”,随着覃嬷嬷去了长乐公主的住处,依照王府的规矩给她恭恭敬敬地请过安,又听她训了半晌的话。
长乐公主看单云溪这敷衍的样子,眼中便冷了下来。
单云溪就是像一颗随处可见的细小尘沙,低贱的出身,粗俗的礼仪。
然而这颗沙子偏偏落在了她长乐的眼中,怎么揉都揉不出去,揉的她满心怒火,双眼通红,却还是一睁眼就会看见这碍眼的单云溪!
怎么她那么万众挑一的弟弟,偏生娶了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子!
长乐的眼眸越发地沉,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渐渐冷静了下来,多年的深宫生涯,让她养成了沉稳的上位者心性。
也只有在司马靖面前,她才会露出几许本来的性子。
要对付单云溪,她有的是法子。
她在覃嬷嬷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覃嬷嬷便笑着退了下去,没多久就又进来了。
“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看长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单云溪不由狐疑地看了过去。
“王妃,本宫问你一个问题,若你能答出来,那今日你便可以不受训示,也不用练习女工刺绣了。”长乐看向单云溪,居然还露出了一个浅柔的微笑。
单云溪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但是看长乐这冷静的样子,她心头没来由地出现了强烈的警示:这里头肯定有诈,别答应!
“您说的是真的?我今天真的不用学东西了?”单云溪不肯轻信。
“等你答出来自然就知道了。”长乐公主端起茶杯,动作十分地端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