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言觉得全身都僵了,手僵冰凉到让他忍不住打颤抖,但是更令他害怕的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冷的温度。
等到天际太阳初升,晨光熹微照耀到轩窗上的时候,他睁着酸涩的眼睛,这才伸手将仍旧未醒的人小心的放在床上。
沄沄渌水向西流去,并不宽的河岸两边长着不高不矮的花草,在其他草植枯败只微绿的时候,其中一种花已经含苞,花苞殷红,有一株花茎上花苞已经缓缓绽开,殷红的花蕊,殷红的花瓣,更像是一朵血红色的桃花。
“这次我没有骗你,真的开了。”
苏槿言在屋后的河边站了一天,翌日下午,一张竹制的花船上,他将怀里的人放了上去,花船的周围围着一圈红色的花朵,但是开的不多,大都是将开未开的花苞。
船已入水,花红殷殷,衬着脸庞愈加苍白。碧水涛涛,不知去向何处。
一月后,御庙内,钟声起,他一身素衣合掌,落发。
“既已剃度,以后你的法号便是忘空。”
禅师的声音响起,他道一句“阿弥陀佛”,以后他就在这里陪她。
苏云漱到了御庙,他是一个人来的,看到已经剃度的苏槿言时仍保有几分镇定。
“她呢?”
“走了。”
“去哪儿了?”
看着面前的滢滢河水,岸边的两岸是灼灼的朝岁花,开得很好,苏槿言视线顺着河水远去,并未马上答话,一会才说:“顺着河水走了。”
“我问你她去哪儿了?”苏云漱似乎有些不信。
“溺了。”苏槿言神色不改,“一月前夜里摘花,不小心溺了。”
“一月?”苏云漱似乎愣了,忽而又气急败坏道,“你撒谎!”
苏槿言瞥着失态的人:“是你害死了她,是你让她到这里来的。”
的确,若不是为了躲他,她是不会来的。
苏云漱回了皇宫,然后立马派了禁卫军沿着河水开始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与此同时,皇城里的人也都听说护国公主在御庙时不甚落水身亡的消息,而缙亲王则出家入了空门常伴古佛,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禁卫军沿着河岸找寻半月,未果。
苏云漱便将所有人都召回了宫,既然找不到,便算了,他可以告诉自己她只是在躲避自己暂时始终,等到她气消了,或许就会回来。
原来他也会自欺欺人。
苏云漱再也没去过御庙,一个人在太和殿待了几日未上朝,顾倾城每日都来看他,他却从未见她,而苏云漱再出,手中已经多了一道圣旨。
“去凤临宫宣旨。”他将圣旨交给一个公公。
等到一刻钟后,苏云漱也去了凤临宫。
才到院中,便已经听到了清越的琴音,渺渺风中。
苏云漱很自然的走进去,见琴炉香雾袅袅,而一身正装的顾倾城于案后抚琴,眉眼低垂。
他走过去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凳子上,看着她抚琴。
一曲琴音飘散,舒缓静心,宁静怡人,她缓缓奏完。
“我错了。”最后一个音落下的同时,她说。
“何错。”其实他的眼中没有情绪的波澜,只有荒凉的寒。
“错将一切当真。”她很平静,“错将如戏,太当真。”
苏云漱并不解释,反而直接承认:“戏演得再真,也是戏。”
“护国公主没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都是心平气和,但她的语气却含了一分黯然。
这次苏云漱沉默。
“皇上废我,尽管会引起顾家不满,仍旧废我,是为了她吧。”刚才那道圣旨她从容接下,内心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苏云漱只是坐在,并不回答,而顾倾城却依旧在说。
她抚着面前的琴,琴身上的九华烟锦依旧殷红,她的眼中带着回忆:“无双。”
他说这是琴名“无双”。
“皇上对洛无双原来用心这样早。”当她在知晓长宁公主名叫洛无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不简单。
如今一切,其实早有预料。
顾倾城伸手从发髻上摘下簪子:“昔日你赠我十三个错字,我曾想用一生来还,你既不要,我便只能用这十三凤羽簪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