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兰妃并不为这件事忧心,她养了洛无双三年,也不过就是等苏槿言登基之后以她换取锦绣前程。
可是西陵帝遗诏内吩咐的一件事,却令兰妃三年计划都落空。
西陵帝下诏令,要洛无双也去太庙。
兰妃气急败坏的在疏影阁内打发脾气,几乎打骂了所有宫人,摔碎了昔日那些万分爱惜的花瓶玉器,左右也要离宫了,这些荣华富贵都不是她的。
兰妃是非去太庙不可了,且以后的日子都要在清苦的太庙度过了,故而疏影阁也终于有了些末日死期般的荒寂。
她再没有好脸色给洛无双了,心情极度不佳时也骂洛无双,不过洛无双倒不在意这些,但是为了不看人脸色,洛无双便自请了去九天殿为西陵帝守灵,左右也要选人去的,反正她无聊。
棺椁一共会在皇宫停放七天,接受香火供奉和白日里大臣的香火,等头七过后就下葬皇陵,然后身为太子的苏槿言就会登基,届时太子妃林绾之为正宫皇后,前朝后宫所有尔虞我诈鲜艳显赫都将湮灭,后宫易主,新的一轮争夺阴谋便就此开始。
自从遗诏下达之后洛无双每天夜里都在九天殿守灵,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十一月十九。
晚上的时候灵堂总是特别冷清,外面又在下雪,寒气侵衣而入让人瑟缩,风过时烛火飘摇,殿内没有其他人,就只有洛无双一个人跪在灵堂之下诵经。
洛无双穿着白色的丧服,头发只绾成一个简单的髻,未着一点修饰,她双手合十,嘴中低声的念着佛经,低密的声音轻轻在几乎是死寂的殿内响起。
有人推门而来。
洛无双毫不理会,继续诵经。
苏槿言站在一旁,看着面色苍白的人,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潇湘。”
三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终于能在她面前这样叫她。
这三年洛无双不仅是和苏云漱没见,深居简出的她和其他人亦是少见,几乎都是不见。
如今苏槿言看着面前的人,她和三年前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清减消瘦了些,这么说来,她这三年过得不是很好?
洛无双没有反应,依旧兀自诵经,殿内昏暗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脸,无言。
良久之后,苏槿言忍不住又道:“潇湘,你想去太庙吗?如果你不愿,我就……”
“殿下就要登基了,”洛无双缓缓打断他,“马上就是要做皇上的人了,怎么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任性而为?既然是先皇遗诏,那么便要好好遵从,好要先皇走得安心……今天殿下万不该有这等心思,更不该在先皇灵位前说这些,这是不忠不孝。”
一席话不徐不疾但决绝异常,苏槿言一时竟也无言,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供桌之上的灵位,那上面的字真的让他生出一股愧疚之感。
他要在父皇离世后来忤逆他生前的决策吗?
洛无双睁眼看了一眼苏槿言,他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西陵帝一死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近日又在为其身后事繁忙,如今定然是重担压身。
洛无双在心中无声叹息,苏槿言又说:“父皇是因为我才让你去太庙的,是我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她的语气没有波澜,但有一丝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离开皇宫了,我应该谢谢你,所以不要再自责,不要再觉得愧疚了。”
苏槿言终于安静了,洛无双的话虽然平静,但是却惊起他心中万丈波澜。
她厌倦了皇宫,要离开,而他则要一辈子守着这皇宫。
之后的两天里,苏槿言夜里都会来,但是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站着。
头七的最后一天——十一月二十二,明天上午棺椁就要下葬,中午苏槿言就要登基,因为登基事宜繁多,所以今夜苏槿言没来。
也就是明日,她就要去太庙了,离开这里。
今夜下雪了,不过是很细小的那种,像是有人在往空中撒盐一般,那轻飘飘的雪静静落下,堆在红梅枝头。
白幡随夜风舞动,风声呜咽有些骇人,偶尔听到烛火里细小的爆裂声,在风声下竟然也异常清晰,看来是太静了,想来屋外的宫女走路怕也是用脚尖轻轻的走,偶尔罕闻低声细语。
洛无双如同之前一样在殿内诵经,外面传来细小的声音,随后门口传来开门声,最后是轻细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有宫女关切的问道:“天凉了,姑娘可要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