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内没有她,绝不是释放了,那只有一种结局。
是啊,就像她说的那样,他越是求他,她越无生还可能,可他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重重一稽首,苏槿言毅然不退缩,话语铿锵响起:“父皇也应当知道,既然父皇没有将洛无双的事情公布出来,那么就是在给儿臣一个机会,一个暗示,她可以不用死。”
他终于重新看向了苏槿言,看着那张满脸决然的脸,觉得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和之前,确实很不一样。
缓缓沉了眼,“那……你到底懂了什么?”
苏槿言说的,不假,是他在给他一个暗示。
“儿臣愿听父皇之命,只求父皇饶过她。”话到这里他依旧十分镇定,可见其早有预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他听懂了他的暗示。
“你当知道边境战乱未平,朝中对你也是颇有微词,储君之位朕虽一直保你,但是……”西陵负手转身,背脊微佝偻出一个苍老的弧度,语气也略有疲倦,“你当知道该如何让自己坐稳这个位置。”
“儿臣……自知。”
“既然自知,那……你方才说娶她之意……”
“儿臣心悦她,但自知不可妄为,只想娶她做侧妃,”微微一顿,“正妃之位,当由父皇定夺赐婚。”
“侧妃?你当知道这是朕最后的让步,你和她绝无可能。”微一侧身,西陵帝眼色沉沉,“要么死,要么生,若她生,你和她都必得听朕安排。”
如今他有多希望苏槿言做储君,就有多不希望苏槿言与洛无双再有牵扯,不然只会毁了他。
良久。
“儿臣愿听父皇安排。”
他说过,要救她的。
最后,西陵帝坐回龙椅,居高临下说道:“之前的一年之约作废……这段时间,你们不可再见。”
东越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两国之战早已打响,苏白月手握虎符,自然领兵去了边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洛无双的事情才没有牵扯到他。
西陵帝没有罚他,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次出征相当于戴罪立功。
日夜兼程赶到永州,战场于他来说早不陌生,不论是莽莽黄沙大漠孤烟,还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橹,他早就见惯,见惯了生死和尸体,眼里的冰凉才会如此冻人。
此刻的苏白月,犹如一枝开在边境的苍凉寒梅,傲雪凌寒,是啊,雪,十月的永州,下雪了。
瑾和四十一年十月初,他一个人在永州铁衣青骢,看了第一场雪,这一年的初雪。
这一天,帝京皇城,有为爱苦心孤诣的苍老帝王,背脊佝偻;有所求不得的西陵储君,终懂得退让取舍;有牢内无知者,望窗抱臂,湮灭在皇宫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她再不求;有高看云端,博弈从容者,心自波澜。
这一天,永州边境,有寒风凛冽寒梅一枝,孤单萧瑟;有铁衣寒骨,望南思归的征人,呵气成霜;有那一人孤骑望雪,青丝染白。
这一夜,很凉。
战场上厮杀流血,刀剑无眼,他向来冷静自持,然而看着满地尸体,然而这次他出神的大意受伤。
“将军!”一人满脸血迹,来到他面前帮他挡下一剑。
苏白月了方才如梦初醒,左臂上的疼痛才随着寒气侵入,他反手一剑劈下一人首级,动作果决,毫不犹豫。
厮杀在侧,由不得多想什么,他再次投身战场。
“将军,您伤势如何?”
夜里,随着声音在大帐内响起,苏白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白日里为他挡剑的少年,他淡淡道:“无碍。”
少年递上一个装满浓郁药汁的碗,苏白月淡淡接过,面无表情的喝下了那一碗苦涩的药,面不改色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着挠了挠头,看起来十分憨实,“将军叫我小六就成。”
小六收过碗放在一旁,又端起一个托盘,取出里面的白纱,一边给苏白月受伤的手臂上药,一边说:“自沐将军身陨后,大家多少都有点难过丧气,将军当真如传闻一般厉害,今日带着我们打了胜仗,可好好挫了他们威风。”
苏白月没有说话,手臂上的伤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他的视线淡淡的落在一盏油灯上,少年的声音又响起:“现在将军来了,这场仗我们必胜……将军觉得还有多久可以结束?”
“三月。”
“唔,现在才十月初,那不正是十二月末。”小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感伤,苏白月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