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洛无双低下头,想起自己还没有跟他说过真相,隐瞒了这么久,而他帮了自己那么多,心底到底是愧疚的,既然如此,不如现在说清楚。
略一沉吟,她便说:“其实,我和七皇子很早之前就见过的。”
苏云漱似乎微惊,哑然问:“什么时候?”
“在宫外的时候就见过了。”她说,“那次我被山贼绑上五里山,就是殿下救了我。”
“五里山”三个字让苏云漱眼色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月色下他眼里神色愈加晦暗难辨了。
原来那么早就认识了,那么早,就开始误会了。
虽然洛无双没有说朱颜阁的事情,但是苏云漱大抵也猜到了。
然而洛无双的话还在继续:“反正还有好几次,我和殿下其实零零总总见过好些次。”
“那这么说你情根深种不是没有原因的。”苏云漱状似无意的问,“你第一次见他就倾心了?”
洛无双点点头,算是认可,却没有发现苏云漱的脸色微微一变。
“所以说啊,别再觉得我是一个有妄想症的花痴了。”她故作轻松的朝他笑了笑,在苏云漱眼里那笑却怎么么有平日的温度与神采。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好像看透了她强撑的笑容下的悲伤,好像可以看透她所有的情绪。
她的唇边的弧度凝了凝,然后被收起,眼里刻意装出来的轻松一点点敛下,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原形毕露,她遁无可遁。
她的所有心思,好像能被他轻易看穿。
两人沉默了,她似乎听到了他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她才低着声音说:“明天我不能去见殿下出征离开的最后一面了,也不能送他,就是有点难过。”
苏云漱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委屈,一愣之下也无言安慰。
洛无双忽然伸出手,语气有些怅然说:“这是我给殿下做的平安福,你明天要是见到殿下就帮我交给殿下,或者……或者偷偷藏在他衣服里。”
苏云漱还没伸手去接,洛无双已经将东西直接往他手里塞,“反正就是要给殿下。”
其实她本来也是不信这等东西的,可是人就是这样,当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多么希望这些无谓的鬼神有那么一点作用,她也不由得有些心动,即便不灵验,留在他随便,做个念想也好。
洛无双再抬起头,苏云漱似乎看清了她眼里微微闪动的晶莹,似乎看到了她红着眼睛的样子。
良久,他才回神,出声安慰:“没事,有你,他会平安的。”
说这几句的时候,他眉眼有种柔和的光华,洛无双看着那双眼,久久看着。
他握紧了手中的平安福,又说:“以后你每天都为他祈祷一次,你说‘苏云漱平安归来’,他就会平安,他一定听得到。”
五月一早的太阳其实还很柔和,玉瓦琉璃熠熠耀着晨光,皇宫金銮殿前一大片空地上人影密密,却安静得很,无人敢高声喧哗,各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人群攒动的空地上,依次俨然排列着精致华贵的马车,看得人眼花缭乱,皇家每年必行的临安之行,今年就这样开始了。
马车数十辆,均是扈从而去的朝臣妃子与皇子公主所乘,在金銮殿玉阶最前面停着一辆刻龙纹华撵,辉煌耀眼,日光下更有三分肃穆。
洛无双无心看周围的东西,一心只认真听着自隔了一座宫殿的地方传来的铮铮声,那是甲胄剑鞘轻触的声音。
她知道,他就在另一边,即将带军离去。
扶着水凝上了一辆马车,她最后登车回望,目光在落在金銮殿上,又好像透过了宫殿,看到了万军之前,身着银甲高坐骏马的他执着长剑,临风远眺。
坐进马车,放下帘子,她收回了视线,只在心里默念:一路平安。
或许是太过用心,洛无双没有发现一旁的水凝也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亦是一直落在宫殿那边。
时间一到,车马轻晃前行,依次排列着出宫。
身后,她听到阵阵马蹄轻响,听到银甲铮铮的整齐声音——军队出发了。
两队人马要去的地方不同,离开的方向不同。
苏云漱迎风控马,青丝微扬,他抬首望天,湛蓝天空无有一丝杂质,甚至连一只飞鸟也没有,柔和得像是她幽微灯火下的笑容,他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前方薄雾无路,他将踏马破尘,或许凶险无比,但是他从来无惧这些,他永远能最从容的在云端博弈,输赢于他不过时间而已。
再收回视线,宫门已在眼前,他朗然一笑,控马快速走过朱红宫门,他知道,此刻他将与她,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