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色静静地听着,目光凝望着那墙角某一不知名的角落,似沉思,似桀骜,似对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待承哲说完,突然淡淡问道:皇上,臣妾谋害皇嗣,的确罪该当诛,无论皇上对臣妾如何处置,臣妾都毫无怨言。臣妾现在只想知道,皇上让飞雪在曦景身上到底下了什么毒?她这样漫不在乎,漫不经心地问出来,仿佛已然知道承哲的外出,夜飞雪在曦景身上的下毒,不过是她跟承哲两人合演的双簧而已。
夜无色的态度令夜飞雪十分不安,她微微一笑:我可没有在孩子身上下毒的习惯。
既然没下毒,曦景为何会哭得这么凄惨?后来为什么你一给他吃解药他就又不哭了?夜无色浅浅松了口气,清冷的黑眸中,也染上了一丝欢畅。
我让洁华喂他喝了口辣椒泡水,你说他会不会哭?至于我给他的解药,不过是粒糖而已。夜飞雪笑眯眯的一一回复姊姊。
夜无色的脸孔青白一片,眼睛好似毒蛇一般缓缓眯起,带着蛇信般嗜血的寒芒向夜飞雪凝神好一会儿,才冷冷的轻哼道:好一个夜飞雪,好一个薛神医。
夜飞雪笑了起来,缓缓的走过去,贴近夜无色的耳边,轻声道:夜无色,你是一条毒蛇,是一个魔鬼,你害死了爹娘,害死了我义兄一家,害死了忆柳,更三翻四次想要谋害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只知道,一天不除去你,我便无一天安稳之日可过。所以,当你为我设下陷井的同时,我也为你设下了陷井。你去吧,好好的去吧。希望你下辈子投胎,会是一个善良的人。至于曦景她用蚊咬一般地声音贴着夜无色的耳朵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设法保住他的!
夜飞雪以为夜无色会哭,会大声向承哲求饶,可是她没想到夜无色竟不哭也不闹,回头瞟了夜飞雪一眼,就这样跟着绿鬓走了出去。很快,熟睡的曦景也被奶娘抱了下去,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窗外不知名虫儿的声声呜鸣声,夜风徐来,有种冷寒,不知不觉入侵至殿内。夜飞雪和承哲对面而立,清清淡淡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人,将她俩的身影拉得老长。
是的,这次的事,的确是夜飞雪和承哲设下的陷井。孟忆柳的死,令到夜飞雪再也无法忍受夜无色的存在,所以,就在几天前,夜飞雪把所有的真相全都告诉了承哲。她还记得承哲听到她控诉夜无色时那惊异莫名的表情,以及她请求他配合她演这场戏时的犹豫。果然,一切如夜飞雪所料的那样,夜无色的确趁他出宫之际对她痛下杀手,而夜飞雪则利用曦景诱使夜无色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顺利,那么的合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夜飞雪内心深处依稀觉得整件事似乎有哪里不对劲的厉害,至于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什么。
对不起,皇上,德妃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不想的。半天,夜飞雪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但,此事终归因我而此,我愿意承受此事所带来的所有后果。
不关你的事,是那个女人实在太过恶毒!承哲的脸有些略略的惨白和微颤:那天你跪在朕的面前,告诉朕这些事的时候,朕还不相信,现在听到她亲口承认所有的事都是她做下的,朕这心里,真的好难过,好痛心。朕从前只道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实在想不到,她的原形竟是这样的。
夜飞雪见他的样子确实伤心难过,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又怕他盛怒之下迁怒曦景,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务需太过伤心,皇上对姊姊一片真心,是姊姊她自己不知道珍惜。对了,皇上还记不记得答应过臣妾什么?皇上答应了臣妾,要将曦景交给臣妾。
朕自然记得。一听到曦景的名字,承哲眼中带着利税般的凌厉,面上涌起摄人肝胆的怒意:朕不想他长大以后知道自己的亲娘竟是如此狠毒的一个女人!
夜飞雪见他额上青筋直暴,嘴唇紧紧抿成一线,看上去确是恼得厉害的样子,当下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诺诺应了。
飞雪!承哲突然叹着气,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朕已经如你所愿赐死夜无色,朕希望你开心点。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向朕且哭且说你姊姊的恶行,你可知道朕的心中有疼?他的手指无比温存地抚过她的长发,掷地有声地说道:朕知道你是个喜欢自由的人,所以,朕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个后宫里,任谁也不能欺负你,就连朕也不能。朕向你保证。
承哲的话令夜飞雪的心在一瞬感到温暖,再抬头时,却见光线暗淡的疏影里,承哲那双冥黑的双眸光深邃得令人心悸,心中又不禁一阵发寒,夜飞雪凝神望着他面上似是亲切的神情,轻声道:皇上,飞雪还有一事请求。
哦,你还有什么事要向朕请求的?承哲轻轻拥着她,淡薄的唇线带着淡淡的浅笑。
皇上,舒婕妤也和淑贵妃一样,是受人冤枉的,她在吟霜斋养病也已经养了很久了,是否,可以放她出来走动走动了?
夜飞雪的这个要求,显然令承哲意外。他并不直接开口,只不停的抚摸着夜飞雪柔软的长发,手势忽重忽轻,而夜飞雪的心也随着他手势的轻重,时高时低,起伏不定。
想了想,她低声说:飞雪自认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但却总还是存着这么一二份良心,当日张氏的死,曾让飞雪夜不能寐,这种日日自责的滋味,飞雪实在受够了,飞雪只是希望,良心能安而已。
听到这里,承哲浅浅牵起唇角,划出一抹任谁看了也会心惊的笑意,他淡淡道:飞雪的请求,朕总是会答允的。即便你不是为了求个心安,朕也会答应你提出的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