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听她说出:平平安安度过这最后的时间才是真的!这句话,不禁心中一寒,顿觉不祥,勉强笑道:不怕,皇上如今正为皇后守夜呢,哪会管我?我悄悄出去,他不会知道的。
玲珑仍是摇头:二姐,这里可不比乾西馆,您忘啦,当初你住在这里,有一晚爬墙出去,回头还不是让皇上知道了?因为这事,后来就
夜飞雪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这件事,她至死也不会忘记。玲珑见她脸有怒色,虽不敢再劝,但仍是固执望着她,希望她改变主意。夜飞雪瞬也不瞬地回视着玲珑,根本就没有丝毫打消念头的样子。
殿中寂静无声,空气凝重得似乎化不开。半晌,玲珑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二姐一旦定下来的事,多半是阻止不了的。你既然想去夜探静福宫,好歹也换一身衣裳再去,这万一要是被好事者认出主子的身份来,可怎么了得?
夜飞雪见她软下来了,不由嘿嘿一笑,腆着面皮问她:好妹子,你说什么都依你,你说换什么衣裳好?
玲珑抿嘴笑道:二姐这嬉皮笑脸的功夫,我可招架不住,也只有大姐能克住你。无意间提到孟忆柳,夜飞雪和玲珑的脸上都是一黯。顿了顿,玲珑朝外殿西间那屋努了努嘴道:皇上指给主子的那几位还在那儿,你就这么出去了,回头她们一定会告诉皇上的。以我之间,你还是换了奴婢的衣裳,装成我的样子出去才是。反正我经常在这个时候出去,月黑风高的,她们是看不清你的模样的,只是要委屈你了。
夜飞雪听话地换了她的衣裳,又梳了宫女的头发,对镜检视状容,活脱就是一个小玲珑。这样的她,只消低头走路,应当不会让人发觉。当下向玲珑点了点头,打开了门,玲珑把挂在廊檐下的宫灯提了下来,递给她。
夜飞雪提了灯,低了头,匆匆往外走去,殿前的侍卫见惯了玲珑前前出出,也大都并不在意。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这是一个万籁俱静的夜晚,夜飞雪提着一展小小的宫灯往静福宫走去。皇后宫里哀哀地哭声,好似从四面八方向她转来,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月光透地树枝,照在地上是一片惨白的颜色,夜飞雪扔了宫灯,快步向前走着,冥冥似乎有什么正在催促着她快点前行。
她悄悄地穿过了御景湖边的树林,来到了位于御景湖西侧的景福宫。冷风凄凉,树林摇曳,由于静福宫被封,从宫外看去,宫中一片死寂。她看了看宫门上的封条,想了想,从边上绕了过去,然后爬上了墙边的一棵歪脖子榆树。我小心地绕过榆树的枝叶,趴上墙头,用力一翻,爬到了墙头,爬到了墙头另一棵树上,可巧,这却是株梧桐。
梧桐,夜飞雪怔了怔,孟忆柳当日手中抓的梧桐树叶,是不是就是这株树上的呢?
夜飞雪心念斗转,突的压低身子,向内殿摸去。内殿的紫纱斗帐、洒金卷帘仍是那样的奢华富贵,纵使已经失去了它们的主人,却依旧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晶莹濯然的光辉。窗下那紫铜所铸雕刻着象驮宝瓶的烛台上,有一双婴儿胳膊粗细凝固了烛泪的红烛,粗黑的灯芯在月光下让人有种心悸的感觉,似乎是毒蛇吐出的信子,正在空气中搜索着什么。
夜飞雪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要在夜无色的宫里找出点什么东西来,只是本能的觉得,自己非要来这一趟不可。她摸着黑,在夜无色的橱柜中乱找一气,终究没找出什么,于是伸了伸腰,准备离去。她悄悄摸至院里,正想爬上树按原路返回,就在这时,却依稀听到了一声女子:咯咯的轻笑声。声音虽轻,可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听来,这声音却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夜飞雪的心突突地乱跳着,冷汗瞬间渗透了她的后背,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若非还有一丝清灵的神智支撑着她,只怕她要跳将起来尖叫着:鬼呀
是的,见鬼了,她真是活见鬼了,那女子轻笑的声音,竟是她熟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发出的,是一个传说中已经被赐死了而且已经拖出去埋了的人发出的声音。
一阵森森阴风吹过,直吹得梧桐树的枝叶左右摇摆,树影倒映在地上,好似来自深渊的鬼魂从地上伸出的枯瘦手爪。夜枭不合时宜的在这个时候啼叫起来,愈发令人心毛骨悚然,心胆俱裂。夜飞雪抱着梧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猛一咬牙,猫腰向着发声之处摸去。那是北侧的厢房,从前是给服侍夜无色的宫女所住。
透过打开的窗门,她看到厢房里燃着一只蜡烛,微弱的烛影正照着面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正是应该死了的夜无色,而另一个则是绿鬓。
夜飞雪再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绿鬓,怎么会是她?居然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