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狂野蛮、强烈粗鲁的吻着她的翼安王。
那个表情傲然,扬眉而睨,桀骜不驯在皇帝面前承认对她一片痴情的翼安王。
千千万万个翼安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向夜飞雪重重的压来,当时他对她的情意,她还是漫不在意,她还是犹犹豫豫,她还是半推半就,可此刻追忆起来,他对她的所有的柔情蜜意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惊心动魄。
成串成串的泪珠从夜飞雪的脸颊之上,滑落到她紧紧抓住的被面上,然后迅速被被面吸收干净,玲珑带来的这个消息令她的心碎成千片万片。她从来就没有这么后悔过,她后悔他们信错了人,她后悔他们用错了情,她更后悔他们作的一手好死!如果当初他们两人可以不那么骄傲;如果当初他们可以放弃坚持自己所谓的原则;如果当初他们可以丢掉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坚守;如果当初他们可以无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当初他们两个不那么作死,那么今时今日,他们是否可以幸福地相拥在一起?
窗外的北风突然大了起来,带着尖锐的声音,猛地推开微敞的小窗,皑皑的白雪迎面扑到了夜飞雪的脸上。她的喉咙仿佛是被这风雪冻住了,冰冰冷冷的疼痛,无法开口说上一句。她跪在床上,半个身子伏在被子里,眼泪一丝丝的滑下,蕴湿厚厚的绵被。
头顶上,玲珑的声音还在响起:小王爷知道姑娘性子倔,怕姑娘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就说,若姑娘真的狠心离他而去,那么就算上穷落碧下黄泉,他都要去寻姑娘。
时间一点点地消逝,像是这殿内被热气烘散了雪花,再无一点声息。与他相识数年的岁月如同一阵挥手袖底风,在繁花落尽之后,只余幽幽一缕香,而她和他之情的这份感情几翻漂泊几翻沉浮几翻沧桑,剩下的却只是一片谁也看不到的浓重迷茫。
姑娘,既有勇气求死,为何却没有勇气求生?玲珑哽咽着声音再次问夜飞雪。
一阵阵的悲绝汹涌澎湃地涌翻上心头,像是大海里最强劲的风暴一样,袭击着夜飞雪的心,她的眼睛痛的酸涩的苦,仿佛又要滴下血泪一般。
他,希望我从了皇上吗?声音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变调变得厉害。
小王爷只是希望姑娘活下去!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啊!
眼角又有湿热的液休顺着冰冷的脸颊流下来,被风一吹,那么冷那么冷,仿佛已经变成了冰粒。夜飞雪咬着牙,一点点的直起身子,抬起头直愣愣地看进玲珑悲伤的眼中,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他让我活,我便活!
说着,她一寸寸的转过身,望着窗外雪影朦胧中的玉宇琼楼,那连绵宫檐织成一片的庭院深深,看上去是多么的狰狞可怖,就像是一只只闭眼假寐的恶魔,正等着她自投罗网至它们的血腥巨口中去。
夜飞雪拉着玲珑的手,似宣誓一般用尽全力说道:好。只为这一句,我便会活下去。活下去,哪怕会失去我仅剩的尊严;活下去,哪怕至此要挣扎在波澜诡谲的宫闱争斗中;活下去,哪怕最终变得不择手段麻木残忍。我只为他这一句,只为他这一句!
玲珑眼眶发红,从桌上捧了药给夜飞雪道:姑娘,喝药了!
夜飞雪从她手中接过药,咕咚一口,仰天吞下,玲珑突然之间哇得一声,放声哭了出来。
被菰亲王强行押回宫,她没这样哭过;夜飞雪被皇后、德妃、银衣等人虐待,她没这样哭过;夜飞雪一心求死,奄奄一息之时,她没这样哭过;夜飞雪中箭晕迷,命悬一线,她没这样哭过。如今,夜飞雪这一口药和泪仰天吞下,唯为求生,她却再也无法忍受,哭出声来。
姑娘,姑娘!当初你若是不管不顾地跟了小王爷回菰安郡多好?为什么,你们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苦?
是呀,当初她若是跟了他回菰安郡多好?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苦?倘若她真已经跟他回到菰安郡,想必他们和承哲之间也不会便不会有现在这种撕心裂肺,鲜血淋漓的背叛、辜负、欺骗和背弃。她和姊姊之间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痛彻心斐,伤心无助的猜忌、怀疑、利用和伤害。
可是现在,现在既然她要重新活下去,那么从前种种愚蠢的过错,她便已经不愿意再犯。于是,这整整一夜,夜飞雪转辗反侧,都在反复的推敲着痛楚愚蠢的过往和今后活下去的办法。当东方开始发白的时候,夜飞雪的眼睛里不再有悲伤的东西,而是被一种坚定和希望所取代了。
她告诉她自己,至此,活下去,为他,为自己,不再为了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