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不说,夜飞雪也知道所谓的治了罪,是什么意思。
太后吁了口气,面沉似水,桃花般美丽的容貌,转为罗刹般冷冽森寒:皇帝,你的皇位来之不易,哀家在这里最后一次,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承哲大笑,可是眼神冷厉:朕,若是再说了,母后待要如何,难道也是跟屋里头那两个奴才一样给朕治了罪吗?
太后凝望着他,面色淡漠,看不出什么喜怒,可是突然之间,却霁颜笑道:皇上如今广洒恩露,只怕宫中妃嫔或得龙种也未定。
这句话,夜飞雪还未体会出它的含义,承哲的目中却已露出狂怒和无穷怨毒之色,那一时,他不再是人间的君王,更像是九层幽冥里的冥君,阴冷狠辣愤毒之极:母后,若你不珍惜这份血浓于水的,你以为朕,还就会珍惜吗?
太后幽瞳冷凝,冷冷道:哀家不是不珍惜,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怪就怪皇上今日不该说出这种话来。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皇上你资历尚浅,又没有什么管理国事的经验,原该好好历练一翻才能亲政。哀家觉得,当务之急,皇上需得好好学习治国之道,切不可急着亲政。皇上若当真为了亲政,而一味的想要打压哀家,又或者是打算跟哀家拼个两败俱伤,那哀家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承哲盛怒,殿中在这一刻陷入死寂,气氛压抑得近乎凝窒。突然之间,他伸出手来,一把拉过夜飞雪的手腕,便就这样,扯着夜飞雪拧头而出。走至殿门,突然转头,大声笑道:欢喜,舒婕妤被朕禁足了,如今朕身边少婕妤相伴,而且朕也愈来愈喜欢你,不如你来当朕的婕妤如何?说着,大笑而走。
夜飞雪的手腕被他捏箍得生疼,却始终咬牙忍着,迭撞踉跄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夜飞雪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劝道:竹因落,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意时?
承哲停了下来,凝望着她的眼,眼神微妙而又复杂:朕问你,你到太后那儿去作什么?
夜飞雪喃喃道:太后宣见,我臣妾不敢不去!
夜飞雪面目红肿的样子令承哲在瞬间有些心软,他叹了口气道:朕不是让你不许出宫,也不许你参与到后宫之中的事情来吗?
夜飞雪顿时委屈得无话可说,只低下头,隐起了委屈的眸子。
低着头就有用吗?承哲伸出手,轻轻将她的下颌抬起,轻挑却又强势地问道:你方才胆子很大呀,竟然敢跳起来捂住朕的嘴巴?你是在害怕太后呢?还在担心朕?
皇上,如今应该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夜飞雪不敢与他的潋滟的眼波接触,也不敢接过他的话荐,只低垂下眼皮,恭敬回答。见他沉默不语,又接着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皇上要成就大业,就更应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是吗?朕应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承哲笑了起来,纤长光滑的手指轻轻抚过夜飞雪的脸庞,仿佛像是重拾了世上最珍贵的珠宝一般小心翼翼,随后,他俯下头来,冰冷而凉薄嘴唇轻轻划过夜飞雪那干得几乎起了皮的唇上:知道吗?有那么一会儿功夫,朕犹豫着不想来,但是一想到母后可能会真的伤害你朕的心里就
承哲伸手抱住了夜飞雪,墨玉般的眸中闪着复杂莫测的光芒,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银色的月华遮没,他身上那股略带着酒味的男子气息,排山倒海似的向夜飞雪压来,她又慌又乱,退了两步,轻叫道:皇上!
这一声轻呼顿时令承哲的眉宇中生出淡淡阴霾来,他眼神一片迷蒙,咬着牙,仿佛在竭力忍耐着她的任性,随后,他猛地将她推开,冷冷道:你走!你走!你走!
望着承哲那双含情的凤眸瞬间变成凌厉的冷光,夜飞雪不禁有些害怕,匆匆向他行个礼,转身欲走,可没走两步,他又叫住了她:给朕站住!
夜飞雪不敢再走,只好站在那儿。
朕叫你走,你还真走,平日却又不见你这么听话!他叹息着,带着无奈,带着苦涩,带着一丝从前的温柔:你总是这样倔强冷傲,朕虽贵为皇帝,遇到你,却偏生对你无可奈何。难道让你迁就朕一次,哄朕开心一次,就真这么难吗?
夜飞雪不在乎他大声喝骂她,不在乎他不在意她,将她弃之不管,可她最怕的,就是听到他这样跟她说话。一阵凉风吹来,吹起她的一边裙角,她打了个颤,承哲发现了,叹息着将自己身上的明黄色披风解了下来,紧紧将她裹住,她挣扎惶恐不敢,可是却挣不过他的坚持。
于是,他们俩就在月下这么对望着,仿佛有千言万语,仿佛却又无话可说,仿佛在这一刻,彼此亲近,仿佛在这一刻,又咫尺天涯。他们之间那种难言的惆怅,难言的黯然,难言的伤感,便是连天上的月亮都有些受不了,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许久,承哲用苦涩到令人心酸的声音道:朕,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相见不如不见!有些事情,就算朕再怎么骗自己,再怎么麻痹自己,都是没用的。你放心,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朕,做的到!说着,他对她再无眷恋,转身大步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