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憋住眼泪,轻声道:皇上,当初我留在宫中的原因向你解释过。我只仅仅是因为想要救中毒了的姊姊。太后指婚,也是因为想利用我来控制翼之。我们对皇上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是吗?承哲冷笑,脸色苍白如魅:如果仅仅是为了你姊姊,完全可以推迟婚期,等把她体内的毒素解除了,再举婚。太后固然有这样的想法,你嫁过去后,未必就没有办法可以对她隐上瞒下,阳奉阴违。再说,翼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向在菰安郡逍遥惯了的,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当朕的股肱之臣,插手到朝中肮脏的政事中来?飞雪,你和翼之曾经是萧慕白最好的朋友,可为什么,一旦等当萧慕白的身份发生改变的时候,你们也会跟别人一样怀着一颗不可告人的心,慢慢靠近朕,慢慢的算计朕?
夜飞雪悲哀的望着他。
要她怎么跟他解释她跟翼之之间的感情。他们的爱,是干净纯粹是美丽纯洁是毫无污染的,他们的爱,是不允许有利益、心机,算计和手段的存在的,他们的爱,是决不会出现勾心斗角,隐瞒欺骗,尔虞我诈和彼此伤害。所以,他们才有了他们的无可奈何,他们才有了他们的逼不得已,他们才有了他们的固执坚持和最后守护。所以,按照原定的计划,原本是应该她留在宫中保护姊姊和皇上,而他却帮助皇上亲政,等有朝一日,皇帝真正大权在手的时候,他便会向皇帝求婚,正大光明,明明白白,风风光光的将她娶回菰安郡。是的,翼安王一向不愿插手到朝中肮脏的政事中来,可是为了她,他已经做过两次这种傻事了,一次是将她这个神医带至京城为先帝治病,只为了替她换取一纸赦免的圣旨,这一次,还是为了她,为了她不用被太后控制,为了她从些之后可以自由自在。
可是,现在呢,现在现在这个她和翼安王本打算倾心相助的人,却对他们允满了猜忌,怀疑和不信,他用一纸封妃的旨书,残忍的,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的梦打破了。
整个大殿内,突然变成一片近乎窒息的安静。在这片安静内,却汹涌翻滚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承哲那张倾城绝世的脸上,使他的面孔突然散发出一种动人心弦的莹光,可他的身子却融化在这黑暗当中,那样的萧索,那样的寂寞,又是那样的阴森。
皇上,我很累,也许,我应该养足精神,才能,才能寸步不离的服侍在皇后身边。许久,夜飞雪才慢慢开口,只觉得浑身软弱而无力。
那么承哲再次笑了起来,笑得光风霁月,风姿绝代:睡吧!
风停了,夜深了,人,也静了。夜飞雪极力将身子卷缩成一团,卷缩在承哲的身边。承哲的姿势也是如此,他蜷缩侧身成一团,虽然已经进入了短暂的睡梦中,可他的眉毛却仍是拧在一起,这使他的面孔看上去阴郁无比。而只要夜飞雪微微一动,甚至是呼吸加重,他都会惊跳起来,然后警觉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他们俩个人,就像两只蜷缩盘拢在一起的刺猬,表面上是已经解除了身上的武装,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即警觉的竖起满身尖刺,而后,就会在不经意间,将对方的身心弄得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夜飞雪的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铭心刻骨般的哀伤,这哀伤像一阵浪潮般淹过来,令她觉得自己都快被这股浪潮所吞噬。曾经,当她把自己的一颗心悄悄的牵系在了他的身上,他却一直是人在天涯。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和一个人为的囚笼,生生隔开了他们俩个的情感交流。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她的女儿之身,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她对他的那份刻骨爱意。那个时候,她和他,人在天涯,心却在咫尺。现在,无论他和她的距离的有多么近,哪怕是他将她紧紧拥抱在怀的时候,她和他心灵的距离却是毗邻天涯。她的心飞了,他的心丢了,所以命中注定,她和他的心在这一生中,再也不会相遇,再也不会相撞。
而她和翼安王之间,仿佛正在重复上演着这一幕悲剧,依旧是心在咫尺,依旧是人在天涯,同样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同样一个人为的囚笼,而他们的结局,究竟会是怎么?他,是否会原谅她的迫不得已?他,是否可以无视她现在的身份?他,是否又会相信她对他的执着?而她呢,她又能否按自己的计划,在查清楚自己父母真正的死因之后,最终慢慢的,慢慢的从这个密密的蛛丝网里解脱出来?
这一夜,夜飞雪默默啜饮失眠的泪水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