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丝丝缕缕的冷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轻轻盈盈地环绕在夜飞雪和承哲的身上,给这样的气氛里,凭添一层无法言语的孤寂。
皇上!夜飞雪推开他,忍痛扶住折了的左手,深深凝望着他,想起隐龙山庄与他初识的情景。又想起他初登皇位的野心勃勃和密密心计,不禁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他低低笑出声来,声音中满含着激愤与戾气:今日在早朝之上,蓝言轩说他儿子连打胜战,已经将钟家叛军赶入西北的沙漠之中,他把他儿子的功劳说得比天还大,定要朕将他儿子封为王候。跟着,就有御史站出来弹苛琥阳王,琥阳王不服,咆哮于朝,随后蓝言轩掌掴琥阳王。琥阳王受辱之下,竟欲杀死蓝言轩,被朕阻止。于是,琥阳王大怒摔碎笏板愤而离去,紧接着便离开王府,直接去了他的江东大营,动用了虎符,开始调兵遣将。
啊夜飞雪轻声惊呼一声,愈听心中愈怕,竭力控制气息:蓝言轩为何要激怒琥阳王?我倒是觉得夜飞雪垂下眼,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琥阳王或者只是昔日丁原,他的怒气未必是针对皇上,也许他只不过是想出兵对付蓝言轩这个当代董卓而已呢。
只怕这董卓还非得要让琥阳王当了。承哲一字字的说,声音虽说低,却带着切齿的愤恨:蓝言轩的儿子蓝杰皓带着数万大军班师回朝了。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夜飞雪的心,在这一瞬紧缩,失声道:什么,他带着数万大军班师回朝?他他竟敢带军还都?
承哲慢慢抬起眼帘,幽冷的瞳眸犹如寒夜,他身子微颤,发出一声叹息,淡淡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见她还要再问,承哲吟然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已经带上了明显地醉意:你看你,疼得满头大汗,还要硬撑着。朕这就吩咐御医过来看你。
皇上夜飞雪望着他眉间的荫翳,想要说些劝慰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嘘!承哲醉熏熏地冲她摆摆手,唇边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其实,你知道吗?最让朕在意的,是朕好母后的态度。她明知道早上朝局上的变化,明知道你和说到这里他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看了她一眼,仿佛很有趣似的说道:你和菰安郡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明知道朕此时费尽心思把你捧上贵妃之位就是要牵制翼安王。朕是要把你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要让痴情的翼之不得不永远帮协对朕。可是,太后,她为了争权夺力,偏偏就不肯帮朕一把,她还想把银衣给捧上了贵妃之位。你说,这跟在朕的背后捅了一刀有什么两样?就向当年,如果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她肯将朕的身世公布于世,朕如今又何至于被人牵制成这样?朕又何需对着你们这些女子陪尽小心?花尽心思?
夜飞雪仿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在瞬间变得一片冰冷,随即感到一阵抽痛和恐惧。原来,他要留下她,竟是为了永远地控制住翼安王,这样的心机,却偏偏要隐藏在以爱为名的情深之下。
仿佛五脏六腑已经绞结在了一起,有仿佛有什么在撕裂着她的心。原来,从一开始,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情,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原来,他对她,竟是跟对皇后是一样,他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在留住不同人的心。而她,几乎就要让他得逞了,在他为她挡剑,在他为她挡针,在他没日没夜守护着受伤的她的时候,她心中那根最柔软的琴弦就曾被他轻轻拨动过,却原来,他的千般用心和万般情意,皆是对她和翼安王的算计。
她真傻!她真的太傻!
夜飞雪怔怔地望着他,连手臂的巨痛也忘了,只希望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他这个人。渐渐的,嘻笑的笑容,从承哲的脸上隐去,他的眼睛直视着夜飞雪,他重重的呼吸着,胸膛急促的起伏,明明是他说出了那翻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话,可看他的样子,竟似乎他比她更加伤心更加痛苦。
飞雪,我就是个笨蛋!就是个懦夫!从前,那些真炽的情意,那些美好的感情,我竟然就没能好好珍惜,没能好好把握。我总以为,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是他失态地笑了笑,含混不清地说道,痛苦的声音压抑的几近变调:都没了!都没了!哈哈现在还剩下什么?唯有这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摇摇欲坠的皇位而已。这能怪谁?只能怪我自己!只怪我没有勇气,没有向翼之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甘愿付出不怕受伤的勇气!怪我自己太过贪心,我以为我有身份有地位能力了,我以为我现在终于可以鱼和熊掌兼得了,可是,实际上呢?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如果你非要将我对你的心,想得那样的不堪,我就给你这个不堪的理由。我不再介意,你心里会恨我,若你真是恨了,最起码你心里还能记得我!
皇上!夜飞雪挣扎着喊着,泪珠盈于睫毛之上:我的手很痛,真的很痛,而且断肠散的余毒也让我很难受,你能不能让绿鬓把我的金针先还给我,让我给我自己施针,配药?
承哲的醉意,似乎因她的这话而消散了。他迟疑了一下,用手指抓着他那明黄色的衣袖的袖口,慢慢地,细心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他的神情是那样的细心和专注,好像天地万物之间所有的事都比不上为她拭泪更重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