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现在,已经绝食、绝药。
她要赌一把,她的赌本就是那日她未曾让他说出的那个字。
尽管,她心里非常清楚,她未曾让他说出的那个字,其实是丝毫经不得风浪的。就像是这一次,只仅仅于一根金针,他对她的这份感情,就几近崩溃,几近放弃,几近无视,几近不顾。但,至少目前为止,这仍是她唯一所能依仗的赌注。
夜飞雪的身体其实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当日头部那一下,其实非常严重。这才调理不过几天,又经历了冷府老奴之事,这让她在身心疲惫之下,伤势更重,好得更慢了。
她常常感到头痛欲裂,常常恶心欲吐,常常晕晕沉沉,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哪怕以她的医术,要治好她自己,也要费极大的心力。可,她别无选择,她只能这样任由自己病着,不给自己治理。
唯有置死地而后生,方有一线生机,方有机会脱离苦海。
所以,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绝不放弃,绝不!
第四日的傍晚时分,承哲终于来了。
那时,夜飞雪依然坐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披散头发,拥着棉被发着呆。头发,是她故意不让玲珑给她梳起来的,只为了这样随意披散着,更能衬出她的狼狈,消沉,虚弱。
承哲先是在她门口站了许久,然后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碗药,然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飞雪!他开了口,声音坚决而沙哑:你该喝药了!
头又痛了。
夜飞雪用双手抱住头,整个人又晕,又冷,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来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可她却虚弱得连演戏的力气都没了。
飞雪!承哲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他放下药,猝然将她拥进怀中,颤栗着说:飞雪,你实在太任性了,你这么任性,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承哲的声音令夜飞雪的心脏猛的一阵抽搐,于是,她便把自己更紧更小的缩了起来。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好好保护起来一样。
飞雪!你在发抖,你全身都在发抖!承哲抬起头来,痛楚地的盯着她,眼神里是无边无尽的凄楚和怜惜:你在怕我,是吗?不,不,你别这样,你别怕我。我不是恶魔,我不是故意故意要伤害你!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夜飞雪望着他,泪水突然疯狂地奔流而出,但,猛然之间,她用力推开了他,拼命后退,紧缩在床头上,此时的她,满脸泪水狼藉,头发零乱狼狈,就连思想都不受控制。于是,她就这样喊了出来,不受控制,未经思考,没经过任何算计地这样喊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你自己变成一个恶魔?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步步算计别人的同时,也在步步算计着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又让我独自面对那样那个凶险之极的情况?为什么你要将我逼得双手染血?为什么你要对我说出将姊姊眼睛挖出来那样残忍的话来?是了,你是皇上,所以,你可以这么做。可我告诉你,我受够了,受够了!我我我这就去死,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说着,夜飞雪任性的一推他,跳下床来,往梳妆柜边冲去,金针就放在柜边的药箱里,她狂乱地喊着:我死了,你就不用害怕我会将金针刺进你的心脏,我死了,也不用害怕有朝一日会看到姊姊的七巧玲珑心肝和她那被挖出来的眼睛!
说着,她毫不造作的翻开药箱取出金针。她已经疯了,她的所做所为,根本与她思想中算计的那种种情景完全两样。计划中,她本该扑在他怀里,柔声告罪,小声哭泣,温顺相迎,百般温存。可她没料到自己一见到他竟完全失控,竟然就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来。这完全破坏了她的计划。
可是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控制不了她自己,她真的有种伤心欲绝的感觉,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由心而发,自自然然。有风扑面而来,吹起了她的一头长发,她浑身一个机灵,猛然惊醒,可是,此时此景,由不得她有半点犹豫,于是,她咬着牙举起金针,狠狠往自己心脏插去。
就在金针将要抵达她胸口的一瞬间,承哲扑了上来,用手死死地抵住了她的胸口,整个金针顿时没入了他的掌心。血,顿时顺着他的掌心流了下来,夜飞雪吓糊涂了,怔怔地望着承哲那只被金针刺穿了的鲜血淋漓手掌,咕咚一声,再一次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