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乍见相悲翻疑梦
夜飞雪停下脚,怔怔的望着这座凄凉的院子好一会儿,正想走进去,突然听到一阵缠缠绵绵,凄凄凉凉的歌声在这如磐的夜色里荡漾开来。声音熟悉之极,分明就是她姊姊在唱。
长夜更漏孤难眠,珠花旧钗磨痕白。懒照铜镜梳红颜,忍看青丝染白霜。风卷残花落清泉,流水无情哪堪追?空对明月独垂泪,对影唯见孑然身。玉颜凋零人已老,怎受狂风急雨骤?最后一句玉颜凋零人已老,怎受狂风急雨骤?她反反复复唱了一遍又一遍,当真是令人听得柔肠寸断,鼻酸泪下。
夜飞雪痴痴地站在夜色里,听着这首断肠曲,看着那座黑森凄凉的院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再也禁受不住,飞身跑了进去,边跑边叫着:姊姊!姊姊!
黑暗中,她看见她的姊姊夜无色正背对着她,在弹着她的那把梅花断七星琴。听得她的声音,姊姊浑身一颤,琴弦顿时断了,她颤危危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转身,伸出双手来,不可置信的轻叫道:飞雪,是飞雪吗?真的是我的小飞雪吗?
夜飞雪但觉眼中一热,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飞奔上前,牢牢的将姊姊抱住。可是,为什么曾经丰腴的姊姊如今竟然会那么瘦,瘦到她的骨头竟能隔着衣衫铬痛也她。
夜飞雪悲恸之极,抱着夜无色啜泣不止,而夜无色亦是眼泪滚滚,反手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许久,夜无色才呜咽着放开夜飞雪,颤抖着手仔仔细细地在夜飞雪脸上摸索着,悲切的重复着:你是飞雪,真的是飞雪,是我的小飞雪!
院外高挂着那盏风灯的灯光隔着破旧的窗子,流泻在内室里,织成了一张极阴冷极残酷的网,把夜飞雪眼前所看见的人、景都罩在里面,显得森黑而又可怖。她浑身发着抖,绝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子竟会是她的姊姊,会是她那个曾经貌美如花,秀美绝伦的姊姊!
此时,这位昔日的夜家大小姐,如今的冷家少奶奶,看上去竟完全是病入膏肓的模样,曾经欺霜赛雪的皮肤已经变得干涩枯黄,更呈现出一种极可怕的病态的青灰色来。瘦削尖翘的下巴上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疤痕,她的眼角眉端之处,亦有数块疤痕。
然,这算不了什么,最可怕的是夜无色那双曾经顾盼生姿的双眸,此刻完全失去了光采,它们看上去迷迷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烟。夜无色就象一朵刚刚才展开的鲜花,在残忍外力的摧残压迫下,以极可怕速度的枯萎了下去。
夜飞雪死死盯着夜无色的眼睛,全身的血液已然冻结成冰,就连声音都不受控制的发着颤:姊姊,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夜无色冲她凄楚的一笑,说道:瞎了。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了姊姊如此悲切的说出这话来,夜飞雪的五脏六腑仍是痛得抽搐在了一起,满腹的话语皆咽在了喉咙之中,她怔怔的瞅着夜无色那双曾经似秋水一般的眼睛,眼中泪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