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终南捷径(2 / 2)

他脸色猛地苍白,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悚的光:“终其一生,我是天孤煞星之命……注定……注定了……”

何云烨本就有个时刻难放悬而未决的心结,待听得齐玄瑢说出嘲风和尚那番预言,只觉得若有千钧之锤,一记记敲在心房之上,震得她气变色更,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齐玄瑢大惊,顾不上男女有别,抓过了何云烨的手拚命摇晃道:“烨妹,烨妹!这个人胡说八道,全然的胡说八道。你……你可不能听信!”

何云烨迅速恢复镇定,脸色虽还苍白,神情却大见缓和,慢慢抬手拍了拍他,微笑道:“你放心,出家人妄言疯语,我自然是不信的。”

似乎是为了让她自己更加坚决一些决心,她又道:“我不信,一字都不信。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她凝视着他的眼神很复杂,既似怜悯,又似明悟,还隐隐约约有着一丝不甚明确的怨恨……齐玄瑢怔怔望着,心里募然也凉起来。他听了那嘲风的所谓断言,初时可谓喜忧参半,他是少年人心性,纵然晓得对方的言语多有大逆不道,却也不放在心上,尚有几分自命不凡的窃喜。但后面那半截,他可不爱听了,他刚刚生出对何云烨的万般迷恋,只觉缠缠绵绵难解难分,一想到所谓“天煞孤星”便生气,于是对那和尚也就越看越不顺眼。

何云烨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安慰自己:重生这一世,自然有很多死结,不过,她已决定了不能把未发生的事情加诸于当前。自从决定抛开这一重“先见之明”的顾虑,她甚至也曾数次暗示自己:以她明决,前生的死结在今生,未必就是不能解的。

她唇瓣微翘,衔起柔美而解人意的明媚笑颜,又一次道:“那不过是个附庸风雅的俗人,他的话,是一句也信不得的。”

“嗳?”这句话有了点实质性的东西,力度可比前两次说“不相信”强得多了,齐玄瑢当即大睁了眼睛。

“你方才说他不做早课,他说所修之禅与其他人不同,单独静修,可我没见过单独静修旁边还杵着个满腹心事需要他开解的人呢,这是静修?”

齐玄瑢道:“对呀,不似静修。”

何云烨微笑道:“若要静修,只合在僻静人所不至之地,可他和我表哥所在那地方,蕴真塔不但是空灵寺一大景观,元州内外也皆知闻的。每日里游客络绎不绝,哪里能够容他‘静修’来着,便是安心与我表哥谈禅,那也是做不到的。”

齐玄瑢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再看他琴弹绿绮,茶设香茗,器馔之精,格调之高,一切都非同凡俗,若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便罢了,只可惜他是个出家人啊。”

齐玄瑢一个劲的点头,眼睛渐渐亮了。

“我一请他,他立即允我所请,我又不是表哥,可没让他觉着‘博学多闻顿开茅塞’。当日令姊夏日邀宴,更是极热闹的俗世宴会,我虽未亲见当日情形,听说他也是极热心参加的。”

“对对!”齐玄瑢已经容光焕发,“他还特意备只小舟,从芙蓉深处荡舟而出呢,引得多少人心羡不已。哼,不过是贪慕浮华!”

何云烨笑咪咪道:“贪慕浮华,是个清修人的样子么?何况,令姊邀他之时,他才来元州多久,为甚么令姊会知他擅于琴艺,怕不就是这成天在蕴真塔前‘清修’,用好茶好琴招待往来贵宾的成果?”

齐玄瑢忍不住也笑起来:“不错,烨妹你这一说,他哪里象个清修的和尚。明明就是,嗯,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借着出家人的名义,以期实现那终南捷径吧?”何云烨眼神变得略微深邃,“这人不简单,以我之见,他绝不会甘心长期呆在空灵寺。”

齐玄瑢从进入紫竹园,就满身不自在,处处都感到别扭无比,可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令他胸闷无比,听何云烨缓缓道来,他方才也拨开心头那团纠结的迷雾。原来就是蕴真塔下的情形,那白衣和尚抚着他不会弹的琴,喝着他不讲究的茶,流泉潺潺,白鹤翩翩,容明玠和何云烨都是一副欣赏享受的从容自在,他们都是人物俊雅风流绝俗,却只有他,好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听也不是,睡觉……又不舍得。

听了何云烨一番分析,登时浑身通泰。原来不是他格格不入,只是出家人百般做作,成心营造出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凡俗的境界。

他眉开眼笑道:“不错不错,此人一心攀附富贵,那就一定怕惹麻烦,象封霆那种一身是麻烦的人,他是避之唯恐不及,绝不肯招惹的。因此,哪怕他医术通神,封霆想要解毒,也只有来找云烨妹妹你啊。”

何云烨笑道:“可不是,但我还要问你借样东西。”

这话说了,猛然意识到差点失口,连忙顿住。

齐玄瑢从栖霞山满师下山,其师传他三件至宝:紫云丹,如意纱和摄魂锁。还有一把曜光剑是早就赐了的,不在出门赠品之列。那如意纱用十万大山深处的乌光蚕吐丝织就,柔韧万分宝剑难伤,一旦网在身上,便有天大神通也逃脱不出。何云烨想要收伏封霆,这件如意纱必不可少,在上一世齐玄瑢曾给她献过宝,她是极熟悉的,这会儿差点就脱口而出。

齐玄瑢刚想问,忽听远处仓惶之极的大呼小叫:“少爷!少爷!”他的小厮福安福康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奔得急了,待见了他,竟然扑通一跤跌在地上,“少爷,奴才们可找到你了!”那声音便似立时要哭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