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瑢听着他们文绉绉的你来我往,好不气闷。但何云烨似乎兴致十足,空坪上还有散落的蒲团,她索性拣了一个坐下,齐玄瑢无可奈何也只得跟着坐下来,但他即使在栖霞山也从来不做清修,更何况对嘲风和尚颇为反感,更加不肯讲究,虽然坐下来了,却是倚着一根手臂粗细的紫竹,摊开两条大长腿,尽量让自己坐着的状态最舒服。
何云烨心里有着疑团,既然有此机会面对面,她便索性明着问道:“我与澄明禅师数面之缘,却从未见过小师父,不知小师父是何时来的?”
嘲风回答:“小僧于端阳时节,昏倒在空灵寺后山地,蒙师父相救,他说与我有缘,便收了小僧作徒弟了。”
“端阳?”何云烨微愕道,“这么说,小师父原来是为澄明禅师所救后才出家的么?”
嘲风微微摇头,垂眉敛目道:“不是的,小僧原先便已剃度出家了。”
何云烨紧追不放:“哦,那么,小师父在空灵寺之前落脚于哪方宝刹,何以昏倒在后山呀?”
嘲风微微摇头:“之前的事情,小僧全不记得了。连小僧嘲风的这个僧号,师父说,亦是绣于我直裰里面。”
果然,这个和尚出现的没头没脑好生奇怪。何云烨重生以来,虽然有很多事情轨迹发生变化,但大多是由于自己行为不同,才致结果不同,而生活本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只有嘲风的突然出现,和澄明的外出云游,是两个没有她打扰而自动发生的变化。
倒底和她的重生有没有关系?随着她的重生,这世间发生了什么变化?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何云烨摇了摇头,把这个暂且还无法理清楚的思绪先甩开,笑道:“刚才听小师父弹琴,不由惊为天人,可惜未能聆听全曲。不知道我可有缘法听小师父畅谈一曲?”
嘲风微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拒绝:“施主有命,莫敢不从。但我听容施主说起施主才华惊人,琴棋称绝,小僧班门弄斧,还望不要见笑。”
手指一拨,泠泠琴音顿时响起,弹的是一首平沙落雁。弹出了一派朗拓清秋,雁声飘飘而起,旋律起而又伏,但觉意适态闲,秋高气爽。
坪上支着小茶炉子,容明玠默默地站起身来,冲水泡茶,用一抹天青雨色的小盖钟,斟上茶奉给在场诸人,顿时茶香满溢,芬芳馨香。
天是静的,塔是静的,人是静的,鹤是静的,只有流泉潺潺、琴音袅袅和茶香四溢是动的,白衣的高贵和尚,青衫的优雅少年,外加听琴的如玉人儿,说不尽的风流隽永和谐无比,就连满心不耐的齐玄瑢渐渐也感到人如画,画中人,当形情境真所谓脱尘忘俗,清雅欲绝。
渐渐声入云中,鸿雁飞鸣,愈去愈远,忽听有人匆匆跑进了林子,还未搞清楚这边状况便大叫:“小……公子!公子!”
琴声顿收,两次都没弹完,何云烨不由得笑了。
“看来我和小师父缘法不足,想要尽情听完一曲还真难哪。”
嘲风微笑不语,住弦望着林子外头急冲冲跑来的青衣小厮,那是雨心,她大约已经寻找何云烨寻了一阵,直跑得脸色通红,额上微汗,胸前还在不时起伏,终于寻到人,不由喜不自胜,也不管这里有什么事,只管张口大呼:“公子!公子!”
何云烨看这小妮子这副情形,必定是委她的事有了下文,这心里憋不住事的小丫头急着来报功了。她原以为怎么也需要一两天功夫的,这么快就有发展,倒也让她吃惊。
齐玄瑢一跃而起,不忘扶一把何云烨让她站起来,两人告辞离开,嘲风只是微笑,没有挽留。容明玠象是万事不关心一般,也没说什么。
才走两步,雨心就要说,被何云烨以眼神止住,直到出了紫竹园,她才道:“好了你说吧。”
雨心早等不及了,冲口而出:“后山!那个人在后山!”
“后山?”何云烨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