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空，矮矮阴云，风声摇曳，寂寂无常。

“恩人，我可能求你件事吗？”

琉璃弱弱问来，可其中话语却是也毅然决然得一尘不染，一如那些前赴后继化作顽石的人。而这般话语落下，却也点落了悲伤。

因此只一眼，百门便全知了琉璃的来意。

“我知道是给恩人添乱了。”琉璃继续说着，“可我只怕会来不及了。”

琉璃低着眉目，弱弱的话语里再没了那份无邪，取而代之的是百门措不及防的悲伤，重重叠叠着直落眼底，也似了他曾步入的境地，悲伤逆流成河。

“不行！”

百门言简意赅，直断了琉璃所有路数。如梦令之下，是百年的狂风肆虐，百年的暴雨侵打，百年的烈阳曝晒，若差一分，都将是化作万千尘埃，永世不得轮回。这百年，何曾简单，百门不忍琉璃也如此，便不免几近厉声喝道。

然而，纵是百门严声厉色，可迎来的却还是琉璃义无反顾的决绝。

琉璃也知道会瞒不过他，便是全盘拖来：“在昆仑山道时，我也曾爱过一个男子，他谦谦君子，也时而深情款款，陪我一起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只是那时我还未修炼成形，而他生来凡人，抵不过宿命轮回，终究一点一点老在岁月长河里。”

“我看过他最美的年华，也看过他年迈病弱的模样。关于他的每一撇，如今都在脑海里滚烫不止。我只想再看他一眼再听一次他的心跳，便就知足了，即是用了我这余下的一生。”

原来，这便是琉璃那小小的算盘，终究是百门大意了。而一席话下来，百门终究是软下心来，来到琉璃身前，闻着她翻涌的悲伤，几分疼惜的道：“琉璃儿，世间还长，从此我与你一起寻他，可好？”

百门极尽温柔，然而琉璃还是轻声摇了头，她是认定了如梦令，认定了只有经了如梦令，才能寻到他的所有，才能与配他的厚爱。

琉璃还是无邪，只是都浸在了那份执意里。

百门抬眼，眺向天边的矮矮阴云，几分失神，没曾想，琉璃竟也爱得如此深沉。一片缄默不语后，才娓娓道来，其中无奈，落尽繁花：“琉璃儿，你是个妖儿，我的如梦令是无法替你编织一场轮回的，你熬过那百年后就只剩是化作万千尘埃了。”

山雨几欲欲下，黄兄在几步之外，也轻轻眺着远方，也默不作声，好似早知了会是如此。

琉璃终于抬起眉目，深深的从未有过的望了一眼百门，便是转身而去。但只还没几步，便被百门夺来的话语止住了步伐。

“你是要去找青丘山上那些老道？”

只一眼，百门便是知道了琉璃的意图，能够编织一日缘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青丘山上那些老道了，而那些老道的嗜血伎俩百门是知道的，故才这般凝眸着几近咆哮的道。但也是如此，他才是彻底看完琉璃儿的执意。

“恩人，琉璃儿修来此生，便都是为了他，只要能再遇见他，这些苦楚，又有何妨。”

百门最难的，终究还是来了。她明知有前车之鉴，却还是奋不顾身着前赴后继。

“好！”

一声语毕，狂风崛地而起，百门轻舞指尖，口中念念有词，光影浮来，便步步走向琉璃。他知道，在情爱面前，他执拗不过任何人，琉璃如此，自己如此，曾经的白依也如此。

琉璃回身，双膝跪下，一片虔诚。

“我能如了你的愿，让你与他再续一日缘，但我要你此后的余生。”

百门话语袭来，琉璃斩铁落地：“能！”

“这一日缘，亦是一日劫。即刻起，你要化作一颗顽石，历经百年的狂风肆虐，百年的暴雨侵打，百年的烈阳曝晒，若差一分，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你也会化作万千尘埃，永世不得轮回。所以，这能与否，可全靠你的执念和造化了。”

“能！”

“你若有幸熬过了此般，便能修得一日缘，但就仅此一日，一日后你也会化作万千尘埃，飘散于世间。”

“能！”

与恩人的这近百年来，多次听过这般的话语，可如今，却是了琉璃自己，难免几分失落。

而百门的话语之间，一抹极光色的光圈已在了百门指尖跳动，然后带着风牵绕在琉璃周身，也浮动起衣纱撩人。

仪式已是就绪。

“那么，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愿吗？”

百门又轻轻的问，是再给她一次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