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还是清冷的笑容，静静地站在门卫室前面有挡板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看着学校外面。

拍打着他白净的脸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下巴滑落而下，浸湿了他单薄的白衬衫。

他精致地如同落入人间的仙子，那样别致，那样疏离。

可又有点像那个白色灯光下的程栩，脆弱得像被风一吹就会倒。

许尧一时说不出话来描述。

傅文雯给许尧看完照片以后，开了盘新游戏，游戏音乐还是那么响。

许尧自己回了房间，抱着极大的震撼，锁上门，然后打开了很久不去的市一中学贴吧论坛。

精华帖就是程栩的那张图，配文是：

孰与市一程郎美？

许尧觉得这个仿写《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标题，真的还蛮适合他。

评论区都是惊叹，“请老程出道吧”，“这还不给个校花当当？”，“市一最帅没人反驳吧？”，“羡慕你们学校学生”

许尧一脸花痴地保存了图片，然后笑意盈盈地仔细观摩，越看越觉得帅。

她把图片上的每个细节都放大了看，最后定睛在了程栩手上的伞。

直到看清是哪一把伞后，许尧面无表情地退出了论坛，然后心虚地把手机关掉了。

她断定，通过这把伞，这张照片绝对是她毕业前拍的。

也许就是她那届的学生。

为什么那么断定呢？

——是因为，那把伞现在就在许尧家的伞柜里静静地躺着。

那把程栩每逢下雨都撑着的长柄伞。

记忆里，当时是毕业前最后一天，同学们和老师告别。

雨下得特别大，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保安室等雨停。

程栩路过一楼旁边的自习室时，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她坐在那，然后开门进了保安室，把这把伞放在了她手边。

那个时候，他蹲在许尧所坐的位子旁边，指着手中的伞，像对小朋友一样宠溺地笑着对许尧说：“尧尧，下次回来看老师的时候再带回来吧。”

许尧看着他的笑容，就想起两天前陈知聊起的程栩好像有了女朋友的事，忽然心里一阵刺痛。

是密密麻麻的小刺，在她心中缩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程栩温柔地目光凝视着她，许尧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眼睛红通通的，耳畔他在说什么都模糊了。

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脑子里是一团浆糊。

直到他揉着许尧的头发，有些自言自语道，“要回来啊，不然老师会很孤单。”他的笑容似是很温暖，又像是很勉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许尧只觉得心特别疼。

她看着程栩，听他温柔宠溺地和自己讲话，脑子却都是告诫自己的声音：

“他会和别人在一起，会和别人结婚，他只是你的老师。”

一遍一遍，如同魔咒一样，让她心如刀割。

这长达三年的暗恋，好像就是以一句“好学生”为起点，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为终点。

好像什么都没有剩下。

许尧眼眶通红地想道，等她走了，程栩也会有别的“好学生”，渐渐就会想不起许尧这个人了。

这哪里公平呢？她越发不甘，越发难受。

许尧只觉得喉咙疼，一阵阵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程栩见她没有回应，眼睛越来越红，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心想着她应该是知道毕业了以后，再也不能天天见到同学们，太难过了。

最后，许尧也没说出来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再次扬起唇角说道，“那约定好了，到了大学有什么新鲜事，要讲给老师听啊。老师很想收到你们的消息。”

然后站起身，独自开门离开。

许尧看着程栩开门离开的背影，才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一直大哭到雨停才回家。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高中。

因为程栩当时说：“尧尧，下次回来看老师的时候再带回来吧。”

许尧只是自私地想，如果自己永远不回去，就永远没有理由把雨伞还给程栩。

她的暗恋，最后只剩下一把黑色的伞。

这也挺好。

——至少有了纪念品。

于是，许尧就这样以纪念品的身份让这把伞在他们家的伞柜里尘封了三年，再也没有拿出来用过，也不许家里人用。

想到自己当年的那些小九九，许尧自嘲地笑道，“还挺幼稚。”

说着，她又点开了程栩的对话框。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她发的那句“好滴，你也是”。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句，“睡啦，程老师晚安。【爱心】”

然后许尧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衣。

回来的时候，程栩没有回复。

大约是已经睡下了。

她又刷了会论坛，看了一眼最近学校的新动态，最后才觉得眼睛有点酸，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最终还是没有早睡。许尧叹了一口气，打开对话框，程栩依然没回复。

许尧把手机充上电，然后把灯关了，爬到床上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然而她一直都没睡着，直到天都泛白的时候，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响了。

——程栩：嗯，晚安。

——程栩：尧尧。【爱心】

她拿起手机，彼时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