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头明白,他是手无寸铁的放牧人,不是猎手,也不是屠夫,更不是以牙还牙,好赖不分的土匪蛋子,他必须低调并适当的示弱,才能在“狼嘴”下留得一分生计。
要说石头是块坚硬的石头,这仅是他自己对自己一贯的评价,阿木尔、乌伦珠日格以及营地里老少们没有一个人不觉得石头这个人厉害,放牧是能手,驯马也是高手,为人更没的说。
没有法子道得明白究竟石头属于那种类型的人脑瓜是有些,但又不全是,遇事时,那双冷峻的眼睛总有法子;为人忠厚,为朋友舍得一身剐,但识人很准,识准了才肯结交,比如和阿木尔;要说性情孤僻,可与羊马却有唠不完的嗑;迫于生计杀羊无数,如一介屠户,却不断向长身天忏悔罪过;在他女人眼里,他是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而乌伦珠日格在他眼里,是支撑他活着的唯一灵魂;从来不怨恨无缘见面的生父和生母,反而在旧社会的皮鞭抽打下,愈发爱着草原赋予的一切,顽强地承受一切;目不识丁,只识牛马羊,羊刀和马鞭,却蕴藏着一棵平凡中非凡的爱国情感;没法子解释活着的理由,却一心一意地活着,一切顺其自然;浑身荒野的羊骚味,表面十分粗鲁,然一生从没有和谁吵过架;
他的生命属于草原,和每一株草一样轻,却总有道说不完的“重量”啊!
此刻,石头隐隐感觉到生命不是一块不怕风雨侵蚀的石头。有从死神牙缝里逃脱的经历,也有目睹过别人咽气的情形,死随时在进行,在远处,在身边,看不见和那看得见的地方。三十多岁,身体大不如从前,突然一下子深切体会到年迈老阿爸的蹒跚了,不久前,亲自送走了两位孤独的老人,漫长的一辈子随风而去,和死去的牛马羊没有任何差异,长天生全部收容了。而那些跟随阿木尔革命的伙伴,大多还来不及知道三十岁的滋味,就叩见长生天去了,生在草原的他们,死在了他乡,何时魂能回来放牧呢?
借着深秋夕阳赐予草原的金光,石头两手缩在袖口里,一瘸一拐在草丛里踱着步,两个徒弟躺在马背上呼呼大睡,一天又将过去,石头嘴里自语说,“等忙过这个秋天,该好好养养身子骨了,要不乌伦珠日格和帖木日布赫要吃苦啊!”自个儿咧嘴笑了笑,继续踱着他慢悠悠的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