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没了！”

黑窟之下一片极渊,静沉沉的水隔绝危险,窥不见头。

“这就是尽头？”大师兄举火把，他们已走到最边缘,岸边高矮不一,几处水榭。

沈青昭心道：这根本就是修来给人歇息的好洞吧。

这是沟渠的上游,众人一边走，燃明术一边慢悠悠地旋出去,高悬于潭上,八方照亮。等将黑渊下的硕大影子瞧清楚时,无人不倒吸一口冷气！

有鱼群聚集,仿佛结成一条蛟龙,黑黢黢,厚而光润。

殷驰野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他手脚全麻,冰冷冷的汗流过后背,想起来了，他想起掉进冰江里头看见的景象,这里和那边丝毫不差！“少主——”侍从只觉人脚底一软,连忙扶住。

大师兄赶紧命人靠拢，燃球转动一圈，把潭下巨物的大小探得一清二楚。

多。

根本数不胜数。

可它们只是沉在其下,并不会飞出潭面,若此地是黄泉河下的万丈虚渊，那鱼群，就是蒙昧的憧憧鬼影。

弟子道：“又是一群装神弄鬼的东西？”

大师兄道：“它们长得的确像极了蛟。”

蛟,人称水中龙王，世间万物有的爬地，有的沉海，雪精卫的先古对水有巨大阴影，那么蛟，则是它们害怕之事的主宰尽头。

殷驰野一声冷哼：“臭味相投。”

它们充作蛟龙，在前方游在虚无之中，望见人来了，那群东西更拧在一起，变化莫测，一刹之间它们竟形成了摇龙摆尾的姿态，原地打转，犹似在逗弄招手！众人接连爆出赞叹，“怎么回事……”他们身为一介术士好歹见多了鬼怪，但见到如此自然、非妖邪所为的鱼群化龙之奇观，可太过少见。

大师兄问：“卫大人，您可知这些到底是什么鱼兽……”

自从卫坤仪道出雪精卫的事，从那以后，见到了什么怪事，各个都想去问一问。卫坤仪正被沈青昭虚扶，她被搂着，一副病气清冷。

“她还好吧？”大师兄问身旁人，沈青昭也愣了，她不知该怎么去答，若说好，卫坤仪一路上都倚着她，很是虚弱不肯撒手；若说不好，卫坤仪方才一抬手，即亮出压制众人的燃球，灵气嚣强，叫大家都不敢开口，沈青昭算是心里没底了。

沈青昭道：“应该还好……”

至少非要倚在她身上的这份力气是有的。

大师兄看向卫坤仪道：“嗯，那您可认得它们？”

沈青昭轻轻侧头，看着卫坤仪，他们见她神色认真本以为会道出不妙之事，哪知，卫坤仪只望着深潭：“熄掉光。”

众人为之一怔，什么？在这黑潭岸边若无此光，他们根本就不敢肆意走动，怎么还能把燃明术熄灭呢？“卫大人您这是何意……”大师兄犯了难，可卫坤仪只看远潭，而且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燃明球早就消失。他只好一抬手，命人收法。

弟子听后马上照办，在黑潭上的圆球由慢变快旋转，光晕缩小，它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就这一刹，众人马上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一草，一光，黑幽之潭化为星河。

灵草浮水，化作流银三千，缀满了万丈潭面。这哪是碧落黄泉，它宜当供奉为银天，在菟丝草的发光下，蛟龙缓缓游在其间，有静，有动，转眼冰寒噬人三窟，消化一方广袤星斗。鬼草非鬼，黑潭非黑。

燃明术在上时，这些灵草的光都黯然失色，直至它熄掉之后，这片潭才显出最初的模样！

沈青昭看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这洞雅致。”

他们不配进来。

就算进来，那也得先有头有脸的被主人请进来，还要君子风度，哪能到处折木烤肉？这山洞有亭子，有宽潭，它显而易见是修来供人赏玩的，至于那群鱼不过是大一点池塘的红锦鲤。

望着满池焕然一新的菟丝草，众人都疑惑了，大师兄道：“这些菟丝子已然吸尽了山地灵气，当是灵草。”

有师妹问道：“这也太奇怪了，师兄，它们都是灵草了，可为何还会变成三胜娘娘？”

殷驰野看得许久，突然，他眸子下沉道：“你不如问是谁把它们养在这里。”

他说得太过笃定，师妹不由道：“是谁？”

“是一个高人。”

从她背后，传来沈青昭的声音。众人看过去，才发现他俩早已开了天眼，顿时低头交耳，有天眼果然快人一步。沈青昭打量着菟丝草，在它们之间，有无数根细细的灵力缓妙相连，时断，时接，分布并不无章。

平平望去，只不过一川上的灵光妙草。

它们的光泽吸引住了目光，所以才对方位失去了判断，但从上睨下，光草分有八处，灵根纵横，有长有短。它们宛若阴阳两爻，布在这一水面上，潭鱼蛟龙，在其下化成黑白两仪，幽若的蓝光旋在河底，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