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天不是才病危，而是病危好几天了。

之前他一直不想再去打扰叶怀楠，觉得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了解，那就当自己死了，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可真到了最后这一刻，却发现——

还是想要见一见他。

见一见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儿子。

见一见自己曾以引为傲，却从不曾对外言说的那个人。

见一见……自己和晓梦留下来的唯一关联。

当然，叶振天也做好了叶怀楠不会来见自己的心理准备。

毕竟，自己犯下的罪行，实在不值得饶恕。

可叶怀楠来了。

他看上去分外平静，淡淡地开口问他：“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叶振天此时已经躺在病床上无力动弹，唯一灵活的也只剩下眼珠子。

他想要对叶怀楠笑一下，却发现连牵动嘴角，都那么地困难，成了一种奢侈。

“你母亲的骨灰，你接回来吧？”

“嗯。”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后来又想找一块僻静之地，让她和我单独放在一起，但我想……晓梦或许不愿意。”

毁了她的娘家，毁了她，最后差点毁了她最心爱的儿子，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和她放在一起？她又怎么会愿意？

叶振天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朦胧，是被一层泪水给挡住了。

他微微别过头去，哑着声音说：“交给你也好，你肯定会给她找个好地方的。”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突然，叶怀楠缓缓开口，说了句：“你死后，我会把你们放在一起。”

叶振天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回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然后，就因为眼睛瞪得太大，眼泪流了出来。

这是叶怀楠有记忆以来，唯一一次看到他流泪。

一个自私薄情到极致的人，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还是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叶怀楠心里说不上高兴，甚至是有点暴躁。

现在悔恨有什么用？自己的母亲能回来吗？叶家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如果不是他一错再错，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进去？又怎么会让方羽那般委屈？

叶怀楠很想和他好好算一算这些年的总账，让他知道知道，这辈子到底做了多少错事，甚至想要诅咒他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然而最终……还是什么狠话也说不出口。

人之将死，就该一切落幕。

到了此时此刻，若还步步紧逼，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以前的一切，在我心里就已经结束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有什么忏悔的话，等见到她了，你再好好跟她说吧。”

这个‘她’，自然是指何晓梦。

叶振天想哭又想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他的脑海里，满满地都是何晓梦年轻时候的样子，那么地鲜活美丽。

他记得刚新婚那会儿，何晓梦对着自己时常会害羞的红了脸，说话也都是小小声的。

后来哪怕有了叶怀楠，她也没有丢失这份小女孩的心性。

她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却总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中，以润物无声的姿态，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爱。

叶振天记得，何晓梦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和阿楠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

她要求的，从来都不多，只有这一个。

是自己没有读懂她的心，妄想打下一片江山就能征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