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结束了。”
漩鼓着掌从长椅上站起来,惊醒了睡梦中的黑狗,它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
“走吧,下次藏好点。”漩朝着黑狗摆了摆手,它似乎能够听懂漩的话一般,飞也似的转头逃窜,直到没入了一经过精心修剪的树丛中,这才从漩的视线里消失。
白塔附近本不应该有这种流浪动物出现的,因为每个入口都有多名皇室干部把守,他们全都带着实弹枪,有严格的换班制度,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个入口绝对有超过三名皇室干部在,虽不敢说一只苍蝇都进不去,但是猫狗这类动物想要溜到里面几乎不可能,或许是这些天皇室内部本就动荡所导致的。由于叶凯带着红莲卫的离开,贝加尔湖频繁发来求助信息,同时白塔里面也出了不小的问题,原本每隔十分钟就会给白塔上下安排任务的大祭司人间蒸发了大半天,骑士长又被叶凯戴上了反叛的罪名关入炼狱,各种事情一时间堆积起来,原本秩序井然的皇室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漩,我来接你了。”
软糯的女声像是被晚风吹起的柳叶般穿过夜晚幽静的白塔公园,飘进漩耳中。
“小女孩,挺快的,你今天的速度及格了。”漩看了一眼手表,又扭扭脖子,他的身形忽然爆裂开来,化作一群漆黑的蝙蝠拍打着膜翼四处飞窜。
“说了不要叫我小女孩!”女孩把腮帮子鼓得像只河豚,肉嘟嘟的可爱样子让人忍不住要去捏上一把,但漩显然没这个兴趣。
“你把车变进来了。”漩坐在兰博基尼的副驾驶上,脖子上枕着硅胶软垫。
“本来是想走路过来的,跑了没几步就发现穿这鞋子会脚疼,差点都磨起泡,然后我就悄悄把车子弄进来了,但它看样子也快要坏掉了,能开多久是多久吧。”女孩朝漩晃了晃脚上的黑色小皮鞋,又重新握上兰博基尼的方向盘,一踩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声隔着一个街区都能听见,火红车身化作一道闪电,带着引擎盖往外冒的白烟在主干道上飞驰。
……
“喂,站住,你在我面前已经走了六个来回了。”迪克兰蹲在门边,不满地叫住了阿尔杰。
“找我有事?”阿尔杰歪着脑袋,离迪克兰近了一点,他手上握着两瓶依旧在冒冷气的可口可乐。
“没有,就想和你聊聊。”迪克兰话音刚落,双手就下意识地接过了阿尔杰抛过来的物体,入手触感冰凉。“我还以为你这罐可乐是带给你那个小宝贝的。”
“她不需要了,我刚好也想和你聊聊,就多拿了一瓶。”阿尔杰打开了自己那罐可乐,仰头就灌了半瓶下去,掺了二氧化碳的冰冷液体一路淌进他的胃里,把食道彻底冷却了,胃里气体不断堆积,他边打嗝边在迪克兰身边坐下。
“兄弟,慢点喝,你今天这状态不太对劲啊,怎么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迪克兰拍了拍阿尔杰的后背,他总觉得阿尔杰今天有点奇怪,照平常的样子应该是要走到他面前对他说迪克兰你这个笨蛋被老板罚了开不开心啊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这样迪克兰才不会觉得奇怪,昨天晚上他也被阿尔杰这样幸灾乐祸了一番,如果阿尔杰一副正经模样,那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对最佳损友组合,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年轻人,每天脑子里想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要怎么给对方下套子,然后发现一不小心做过火了又灰溜溜滚过去道歉。
从穿开裆裤光着屁股到处跑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两个人的家只隔着一堵墙,小时候的阿尔杰可比现在调皮多了,那时候迪克兰总是被欺负的那个,有一天阿尔杰捡路边的小石子丢他,一向逆来顺受的他终于忍不住了,趁阿尔杰不注意,捡了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啪”地就砸在阿尔杰脑门上了。当时血就顺着阿尔杰的脸往下流,两个人都慌了,迪克兰把身上的短袖脱下来就给阿尔杰脑袋包上了,两个人边哭边往家走,当时那个年代,他们都以为见血就是要死人的,因为为数不多用电视看过的影片里面,流血的人好像都死了。
于是阿尔杰一边走一边哭着“我要死了”,迪克兰捂着他的脑袋带哭腔喊“救救命啊”,就这样在一帮路人奇异的目光中回到了家,结果阿尔杰头上的血干了,他们俩发现阿尔杰好像不用死了,顿时开心的和两个傻子一样,两家大人都看呆了。
后来小镇的人陆续都搬走了,迪克兰和阿尔杰这一对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也被迫分开了,或许是缘分让他们想在瑞德拉斯城再度相遇。迪克兰还特地调侃过阿尔杰:“你说咱俩是不是一个爹生的?不然怎么体内都刚好有这么低浓度的神血。”
阿尔杰当时就说要拉迪克兰去做血缘关系鉴定,然后被迪克兰一口否决。
两人间的秘密其实是不多的。
“雪米死了。”阿尔杰平静地说,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从语气中迪克兰可以听出来,他的心情肯定是糟糕透了。雪米就是前面迪克兰迪克兰口中的那个“阿尔杰的小宝贝”,一只白毛垂耳兔,一直被阿尔杰养在他的房间里面,迪克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有看到他把雪米抱到外面来,阿尔杰看它的眼神真是温柔到爆炸啊!
迪克兰还问过他是不是异种恋,不喜欢人喜欢兔子,不过在阿尔杰逐渐黑化的表情中,迪克兰愣是把剩下的几个字就着口水一起咽了下去,但迪克兰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每次阿尔杰拿可乐都要给雪米多拿一瓶,迪克兰想着兔子能喝什么可乐,肯定是阿尔杰想多喝所以给自己找的理由,不过每次清理可乐罐子的时候,阿尔杰房间里清出来的总是和迪克兰一样多,那另外一半去哪了呢?迪克兰百思不得其解。
“喂喂,你别这样一副家里死了人的表情啊……一只兔子而已嘛,再去买一只就好了,你这种难过的表情搞得我都要被你传染了。”迪克兰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阿尔杰,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这个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的大男孩就会直接哭出来。他隐约觉得那只兔子有一些奇特的地方,因为阿尔杰喜欢的只是雪米,而不是垂耳兔这一种亦或者是其他动物。
“你不懂……”阿尔杰靠在墙根,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可乐后,将铝罐用力捏扁。“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啊……”他的声音是那么沙哑,让人觉得阿尔杰的气管中填满了干燥结块的黄沙,迪克兰听他说话都感觉自己在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漠,毫无生机可言。“想听听故事吗?关于我后来的。”
“想不到你这家伙有一天也会像个婆娘一样,我还以为真男人喜欢把所有难过的东西都憋心里,过两天就全都忘记了,才不需要找人倾诉。”迪克兰挨着阿尔杰坐下来,他也确实蹲累了,两条腿都在哆嗦。“你很幸运,我是个喜欢听八卦的人。”
沉默了一会后,阿尔杰开口道:“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骗了你,我有过一段恋爱史。”
“哦该死的,怎么一开始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你让我缓会儿。”迪克兰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阿尔杰,他觉得阿尔杰这样这样长得挺帅,脾气也过得去,还挺有绅士风度的男孩子肯定谈过不止一次恋爱,像他这种矮胖穷挫全沾的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只能向阿尔杰咨询一下恋爱的感觉,他再自己在颅内加工脑补一下,四舍五入也算自己谈过恋爱了。但阿尔杰两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没谈过,也不想谈。”顿时迪克兰就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感叹“欧!世界真奇妙!原来你他娘的也没有女朋友。”迪克兰丝毫不怀疑阿尔杰的话,因为他们俩除了开玩笑的时候,不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后来迪克兰才觉得阿尔杰是异种恋。
“很奇怪吗?我觉得还行,但也没差,因为我以后也确实不会谈了。”
“为什么?难道你还喜欢她吗?喂,老兄,眼界放广点啊!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前头就是一片森林,多换几棵吊一吊啊!”迪克兰下意识认为阿尔杰分手后还对那女人念念不忘。
“我和她是在一次比赛上认识的。”阿尔杰没有回答迪克兰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下去。“距离现在大概有七年了吧,在高中时候,因为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总是被一帮同学欺负,那所学校的水深得很,我家就一普通家庭在那里没有丝毫权利可言,没人会听我们说话,只认准他们口中的受害者有罪论来强行把事情揭过去,于是我辍学了。”
“那帮人是脑残吧?还觉得现在是个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时代?印第安人他妈的在美洲生活地好好的,虽然发展落后但无忧无虑的,土著也有土著的乐趣啊,结果莫名其妙他们就遇到了一批拿着刀和枪的人,见到他们就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子弹都不带省的开枪,后来八千万印第安人现在就被杀的剩不到五百万了,按照这个受害者有罪论,肯定因为他们太丑了会吓到人,所以出于正义才要屠杀印第安人,所以屠杀是正确的?”迪克兰讽刺道。
“是啊,我们都知道这个理论是错误的,但面对权势远大于自己的人,谁又敢出声呢?”阿尔杰摇着头,“好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我辍学了,这些就别谈了。”
“那时候tetpnc(俄罗斯方块)在全世界都很火,你肯定也玩过,我现在还有一台el生产的小游戏机,就是之前玩俄罗斯方块用的,可惜它现在没电了,我舍不得丢掉就藏了起来。我后来搬去的那块有一家卖游戏机的小店铺,老板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老公在外国工作,她还在店里养了一对垂耳兔。”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你把人家兔子给偷了。”迪克兰摸着下巴猜测。
“不是,她那两只兔子是黑色的,据说是从美国带回来的,非常稀有,后来这对垂耳兔产崽了,但是好像生了太多只,她就拿小兔子当作俄罗斯方块比赛的奖品,来吸引顾客购买她的游戏机。”
“你赢了?没看出来你玩游戏还挺厉害的嘛!”迪克兰拍了一下阿尔杰的肩。
“我没赢。”阿尔杰摇头。
“那怎么……”迪克兰欲言又止。
“我玩俄罗斯方块,除了运气实在很背,不然很难输,大多数情况都是我累了然后直接关游戏机。本来我对这个比赛没什么兴趣的,但那时候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她好像挺想要的,然后我就参加了。”
“你这人……啧啧!没看出来啊!”迪克兰身心完全投入了阿尔杰讲的故事里,顺便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这不重要!不重要!”阿尔杰强调了两遍,“我决赛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子,然后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