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空旷,有些狭长。安静,灯光柔和但不甚明亮。排列整齐的一块块灰白色的护墙板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房顶,在接触到房顶的位置留下了窄窄一条缝隙,柔和的灯光就是从这缝隙中透出来的。大门很厚重也很宽阔,门的上半部分和两侧是大面积的玻璃窗,窗外没有灯光,借着屋内那些光线并不能看清窗外的样子,隐隐的似乎也是一些房间,还有通道。其它三面墙壁都没有窗,在齐腰高的位置有一排横杆扶手。里面那面墙壁正中位置的几个大型的显示屏此时并没有亮起,倒是右边几块小型屏幕显示着几副波形图和不多的一些数据,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数据也跟着变化一些。
房间正中心有一台大型设备,一个好像被从中间横剖开的巨大的、细长的鸡蛋,下半部分本该是蛋黄的位置向下凹陷成一个人形的样子,上半部分就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蛋壳”,看样子是顺着一个半圆轨道被掀到了蛋体的顶端。设备正上方一个巨大的圆形无影灯镶嵌在天花板上但并没有亮起。几声电子蜂鸣器的微弱“嘀嘀”声过后,轻微的马达电流声响起,巨蛋整体被从顶端一侧抬起,人形凹陷内原本剩余不多的蛋清状的粘稠液体倾泻而出,几乎全都倒在了此时正趴在地板上,赤条条一丝不挂的一个长发男人身上。
也许是受了那些粘稠而且略微冰凉的液体刺激,右侧眉弓后方一处还缓缓渗出鲜血的伤口传出的痛感让男人一惊,陷入昏迷大半天的意识逐步有了复苏的迹象。右手下意识的做出一个握拳动作,长长的,已经弯曲的指甲却阻止了这次尝试。男人全身的皮肤都有些惨白,长期浸泡在液体中的浮肿并不能掩饰肢体肌肉萎缩带来的瘦弱。呼吸越来越清晰,之后变得沉重,随之而来的是破风箱般的喘息。近乎窒息带来的痛苦让他双臂奋力支撑,肩部耸起,但很快,妄图撑起上半身的努力就因为完全没有力气的臂膀而不争气的宣告失败了。但这次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受到身体重力压缩的肺部正巧配合呼气,一大团原本淤积在气管中的粘脓液体被喷出口腔。没有了呼吸困难的阻滞和眉弓后方仍然没有消退的痛感让这男人的意识更清晰了几分。远处几块小屏幕的波形图也逐渐恢复了稳定。
男人并没有再试图有所动作,似乎是在积攒着力气。安静随着一声并不明显的气压阀排气声被打破了,自动门在气压的作用下缓缓打开,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滑向了一侧,男人被惊动,本能的睁开了在长发覆盖下的双眼。这是这双狭长但略显硬朗的眼睛第一次感受这世界的光亮。眨了几次眼,尽量的排除了少许粘在睫毛上蛋清般液体的影响,深褐色的瞳孔,清澈、空洞,充满迷茫的眼神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环境。片刻后,瞳孔瞬间收缩,对未知的恐惧占领了原本的空洞与迷茫。肾上腺素本能的在体内急剧分泌,驱使瘦弱的四肢爆发了不可想象的力量,原本努力了半天都没有成功抬起的身体在此刻竟然“腾”的弹了出去,被有些干涸的粘液粘在地面上的几缕长发被扯了下来,由此带来的疼痛刺激更让这男人无比的害怕与慌张,躯干不断的扭动,四肢胡乱的蹬蹋,喉咙里传来“啊~唔~”的怪叫。右手胡乱的甩过地板,弯曲的长指甲被压出一个夸张的角度,然后“啪”的一声折断,刺骨的疼感又刺激了更大量的肾上腺素分泌,恐惧与慌乱的情绪逐步回落,赤裸的男人蜷缩在墙根前,断掉指甲的右手无名指甲床上渗出一片殷红,整个右手收回夹在了左臂弯中微微颤抖着,双脚仍然下意识的小幅度蹬踏着地面,却由于那些粘液的腻滑而丝毫借不上力。深色长发粘着半干的粘液,一绺绺一片片一团团的胡乱散在身体上、面颊上,透过眼前一缕头发的空隙,男人双眼紧盯着那个刚才把自己吓得够呛的东西,惊慌和恐惧仍然充斥着双眼。
几分钟的对峙,对面那个半米多高的白色半球形物体,除了顶端几个指示灯偶尔闪烁几下以外就没了半点动静,它停下的位置是地面那滩粘稠液体的边缘,似乎很嫌弃似的不再向里边移动丝毫。
安静的对峙持续了很久,赤裸的男人身上粘液都干了大半,看着那半圆形的东西除了偶尔闪几下微弱的亮光并没有其它动静,他的思绪也慢慢恢复平静。墙上几个小屏幕上的波形图也在经过巨大振幅后回落,最后归于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