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说得真诚,何舒窈半信半疑,“你真的不是羞辱我?”
不怪她敏感,自从王家大公子当众退了她的婚事,并求取她那庶出的堂妹何舒慧的之后,身边所有人都在鄙夷她,就连下人也敢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这些日子,她真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却无从发泄。
直到家族把她送给别人做妾的时候,她彻底崩溃了。
她生来便是何家嫡女,从小就心高气傲,就算再落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一直不屑一顾的立女。
所以,身上的药力一去,才一恢复了力气,她就迫不及待地摔破了茶壶,要用锋利的碎瓷片自裁。
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姑家,宋姚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反而是教导主任之魂发作,大马金刀地往那里一坐,严肃地说:“我没想羞辱你,倒是想说你几句。”
到底是坐拥两省的一方诸侯,她这脸一板,何舒窈就不敢再造次了,目光躲闪地问:“说……说我什么?”
“说你什么?呵!”
宋姚嗤笑了一声,开启了教育模式,“成了家族的笑柄你就要寻死?你何家才多大?出了河南的地界,有几家还买你们何家的账?
不容于何家就要去死,天下这么大,还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供你容身,为了区区一个何家去死,你觉得值吗?”
“区……区区一个何家?”
何舒窈惊呆了。
长到这么大,这是她头一次听人用“区区”二字来形容自己的家族。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区区”二字之后,她竟然真的就不觉得被家族抛弃是天大的事了。
或许是因为突然发现,原来何家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厉害?
见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宋姚觉得这姑娘还算是可教,便多说了几句,“生逢乱世,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朝不保夕,食不果腹,拼了命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你可倒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悲春伤秋,寻死觅活的,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听到前边的话,何舒窈委屈愤怒极了。
——小事?她名节全毁,一辈子都完了,在你嘴里,竟然只是一件小事?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她却愣住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听得最多的,就是“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她,对不对得起自己。
在宋姚说前边那些话的时候,何舒窈想当然地以为,她也会问自己,对不对得起父母,甚至于她连如何反驳都想好了。
——我的父母都以有我这个女儿为耻,母亲在得知我要被送给你做妾的时候,甚至宣布了以后不会再认我,她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都不希望我活,我死了,不正是对得起他们吗?
可是,宋姚问的,却是她对得起她自己吗?
见她一脸茫然,宋姚心头一软,柔声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呀,不是谁的附庸,更不是一个物价。既然是个人,那你活着,就不能是为了别人,而是要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何舒窈仍是一脸茫然,甚至不知所措。
“对,为了你自己!”
宋姚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或许你从前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试着为你自己活着。
或许会很苦,也或许会很累,但我想,时日久了,你会喜欢的。”
何舒窈的眼睛亮了一瞬,就重新被迷茫占满了。
她无措地问:“可是我能做什么呢?别说这样的乱世了,就算是在太平盛世,我一个弱女子,离开了家族,又该如何生存呢?”
眼见她离跳坑只有一步之遥,宋姚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推了她一把,“你可认得字吗?”
听她这么问,何舒窈可不乐意了,“四书五经我都是背锅的,怎么就不认识字了?你以为我是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吗?”
“认得字就好。”宋姚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我这里还缺一个帮忙整理文书的,你愿意帮我做事吗?”
何舒窈简直又惊又喜,“我?我可以吗?”
“这里是我做主,我说可以,就可以。就看你敢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
宋姚笑眯眯地说:“那明天你就来吧。”
兴奋的何舒窈没有看到,宋姚脸上的笑,和猎人看见猎物掉进陷阱里的笑,一模一样。
看着小姑娘难以自持的模样,宋姚也为自己终于有了第一个女幕僚的而高兴。
至于何舒窈心里还存在着的门户之见,宋姚表示:这都不是事,等受多了现实的毒打,她会长大的。
听完全过程的傅棠无语半晌,感慨道:“你这拐人的技巧,真是娴熟的令人心惊啊。”
作者有话要说:宋姚:你以为我手底下的文臣武将都是自动来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