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不开的墨色将我牢牢拢住,像一张巨网捆在其中不能动弹,可茫茫黑暗里却有一点光明闪烁,逐着那方明亮,我眉头紧蹙,猛然睁开双眸。
昏黄的灯火照亮屋内,不知夜色何时。
我动了动身子,手脚被麻绳紧紧绑住,药力未消退,费了好大力气才缓缓坐起。环视周侧空空如也,不由心中一沉,离越不在屋内。
忽然屋外几点明火靠近,传来一片嘈杂男声,有一人十分粗鲁大笑:“瞎猫碰上死耗子,老子做黑店这么多年,搞过多少回男人,这次竟然有个女人!”
我一惊,忙低头仔细看了身上,衣裳有被翻动的痕迹,腰间挂着的银袋子已然不见。看来是被迷晕后,搜身时发现了身份。我咬紧唇,不知对方来历目的,目前来看,若只为劫财,离越现在应平安无恙。
心中略微宽慰几分,便闻那男人继续道:“大爷都八个月没碰过女人了,正好开开荤,秃子瓠子这次有功,去村长那领赏去。”
话音未落,一抹壮硕的身影便猛推开门,我忙倒地装晕,顿时一阵熟悉的味道四处弥漫。
我心中诧异:这是,窖叶的酸味。看来此处便是渔民村,可一个村落为何会干黑道勾当,还如此明目张胆。
一片黑漆漆的影子压下,来人勾起我的下颚,连气息也急促几分:“可真是个美人。”
有人疑惑道:“咦,这药力该醒了啊……狗爷,要不泼醒她?”
那人痛呼,似是被打了一巴掌,狗爷骂道:“下药没轻没重的,这女人沾了冷水冻坏了咋整,大爷我还要不要舒坦了?!”
“是是,狗爷说的是。”
“晦气,”男人似乎很是火大,又打了那人一巴掌,“你们两个今晚就在外面守着,大爷要去趟龙闸坝,明儿回来要是这女人有什么差错,你,还有你,都等着挨鞭子!”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忙一左一右守在屋外,狗爷刚踏出门槛,被唤作秃子的伙计忽然拦住他,言语不善道:“按规矩,进了店的人都要扔到后山淹死的,不能过夜。你非要强留下这女人,要是被李大人知道了……”
“少他妈拿李怀玉压我!”狗爷暴怒,掐住秃子便摔到门上,“记住了,没有老子整天在那堆破叶子里打滚,他能做到刺史的位子?今晚的事谁敢说出去,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众人瞬间静寂无声,只闻秃子剧烈的喘息,片刻后狗爷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众人忙扶起秃子,劝道:“没事吧,狗爷最近火大了些,秃子哥,您可千万别放心上,这淘水街所有的店可都仰仗您打理呢,这女人的事,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也有人担心道:“秃子哥,咱这么多年都没坏过规矩,狗爷确实过分了。”
“一个女人而已,能掀起多大的浪?村长知道了不也没说啥……”
“吵吵什么!”秃子怒喝,“刚刚怎么不吵,啊?!嚼舌根跟个娘们似的,都快滚!”
众人默不作声,三两散去,留瓠子站在原地。
秃子环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片刻后阴沉着脸道:“这两人都细皮嫩肉的,一看就非寻常人家出生。太子的船前日才刚离港,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问题。”
“你去,把这个东西送到李大人那去,”他掏出从我身上搜出的钱袋给瓠子,“这个女人狗子想留就让他留,那个叫阿越的,查出来什么身份没有?”
瓠子摇头:“没有。”
“死猪头,”秃子摆了摆手,“查不出来就早点拉去后山淹了,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派人盯紧点,死透了再沉江里。”
“好。”
两人低声交谈出去,我心中骇然,怔了半晌脑海一片空白,一股可怕的念头浮现心头:这难道是一场引君入瓮的局?局后人是谁,想让离越悄无声息死在荒山野岭的人是谁,李怀玉?
不,我猛摇头,不对。所有的线索都由婉月夫人起,李怀玉派人监视她,两人早已闺中不睦,她不会帮李怀玉做这个局。她的过往鬼影子早已查的一清二楚,几年前上任刺史暴毙后,李怀玉迎娶了他唯一的遗孤婉月。按方才狗爷所言,李怀玉这些年平步青云未必清清白白,婉月千辛万苦引我们来此,想必与当年她父亲暴毙一案有关,若有沉冤,离越死,真相必定不能浮水。
当日花庭那一眼,就能知她是个聪慧之人,必不会走这样一步险棋。
她一定,留有后手。
我咬紧舌尖,刺骨的疼痛让大脑清醒几分。软筋散的药力已然消去一半,我扣住手腕,微往前一翻,露出那点星光骤闪。
我呼出一口长气,还好这个年代钻石并不值钱,否则这么大一颗早就被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