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耷拉脑袋,只闻耳边嗡嗡巨响,宛若置身天寒地冻,一瞬万籁俱寂,一瞬漫天嘈杂。强烈寒意似浪花层层涌来,将我冲的不住战栗。
渐渐,腕间那点温热也覆上冰霜,我身子一沉,又深深陷进雪浪里。
涣散。
灰蒙蒙的雪幕铺天盖地压下,我撑住眼,圈圈光影如弹珠飞跳。
陡然,虚靡中匿进一孑身影。
血色长衣,在这灰沉天地里肆意翻飞,宛若一簇烈火。他颀然而立,朝我伸出手:“阿扇,走。”
那双手指节分明,握了十余年的笔墨,掌心温润光滑如玉。
我怔怔上前,揪紧了他的袍袖,生怕一眨眼,一切便如镜花水月消散如烟:“你回来了。”
他唇缘微弧,张袖将我揽入怀中:“我一直都在。”
我沉溺,如饮世间瘾药,甘之如饴。
殊不知脚下已是悬崖断壁,他微微倾身,便揽紧我坠入万丈深渊。恍然,一具烈火般滚烫的怀抱将我狠狠捞起,将周身景象燃成虚无。
“我一直都在。”
离越低吟,将我揉进怀中。
“唔??”
我瞬间清醒,急喘欲推开,他的怀抱坚如磐石,任我捶打亦不动分毫,反而环紧双臂,有些恼道:“我若松手,你今夜就要冻死在这。我帮你,你还打我?!”
说罢他轻嘶一声,似是扯到了伤口。吓得我忙停手,不敢再乱动。
他继续道:“俗语言,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脸色一黑,不待他得意完,立刻张大嘴冲着他肩侧狠狠咬了下去。我让你动口不动手!
离越惨叫,面色凄戚地望住我,明亮的眸子里却是一抹愉色:“这下可清醒了?”
我微楞,才觉他突然耍嘴是为了让我提神,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便唔唔点了点头。
他笑意愈浓:“忽然觉得,你不说话,世间都清净许多。要不,这毒别解了……”
我立刻龇大嘴警告他,离越露出嫌厌的表情:“真凶。”
他忽然探手摸了摸我后背,咦了声:“你受伤了?为何衣里还裹着布条。”
我头顶黑线落下,心想那是裹胸。便扭扭身子躲开他的手,不料离越凝望我片刻后,沉声道:“画山,你可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心头一跳,摇了摇头。
“我看看。”
说罢他竟探手来解我的衣衫,一息间,外衫已散落在地。我大惊失色,忙后退欲躲。却直直撞上坚硬的墙壁,眼前人敛着眸子,已然欺身而下。
我扬手止住他,却被反掣:“寒天散易郁集在伤口上,若不仔细处理,恐有性命之忧。画山,你别倔,让我看看。”
看你大爷!
我扯住嗓子惊叫,恨不得把方圆十里的刺客都引过来。可出口却变成低哑的“啊啊啊”,连鸟都叫的比我响亮。
离越顿住了,一脸复杂望着我。
我咳了咳,只得放弃这智障行为,转而护住胸前猛摇头。不行,云予都不敢脱我衣服,你不能这么做!
“同为男子,你怕什么?!”
离越恼道,反手锢住我,三两下便除了里衣,露出半片雪白的肩膀。顺着锁骨下移,他目光微滞,在那片裹胸前停留片刻后面色骤变。
趁他松懈,得了空当我忙脱手,猛打出一拳,将他微僵的身子推到三步开外。
我气的面红耳赤,拢紧袍衫刚欲起身揍他,身子忽一踉跄,寒意竟比之前愈甚几分,便沉沉撞上崖壁,昏沌不住袭来。
离越举足无措,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在原地打圈,嘴里一遍遍嘟囔:“怎么是个女子……怎么可能……看错了……定是太黑了看错了……”
胸口渐渐升起躁热,藏在翻滚痛意里,一瞬冷热交织。
我心中泛起苦涩,真是祸不单行,中了寒毒不说,还被离越发现了身份,现在咳疾也一并发作,我怎么这般倒霉……
白瞎了那块有价无市的万寿木,可怜我喝了整整三个月苦药,真是太气人了!
我胸口涌上一股闷气,猛咳地咳了出来,点点血红落在掌心。
眼前一暗,便沉沉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