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过后便是年节,正月初一百官朝贺。
留给大华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日。
若天竺不遣使者朝贡,朝廷只会认为是太子无能,解决不了番国矛盾,无疑会在民间与世家中积压怨念,不利于他登基后服臣治国。
可要解决国家矛盾,谈何容易。皇帝这是丢给了离越一个大难题啊。
唐惊鸣狠狠摔下杯子,气骂道,弹丸之地,连老子指甲盖大都比不上,还敢在中原耍威风。”
“行了行了。”我收好杯盏,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东宫属臣,谨言慎行。”
“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些破烂事的,你是不是最近丢了匹千里马啊?”
我愣了楞匹马不是我的,已经物归原主了。”
唐惊鸣眼神一下变得奇怪,他皱了皱眉头,怪异道夜在烟都郊外,兔崽忽然跑到罗水旁,就看见你那匹马失足陷到沼泽里去了,拔出来瘦的皮包骨,没过多久就饿昏了。你借了谁家的马,马丢了也不出来找的?”
我心中一惊,忙问道是说小羞?!那是俪城刺使唐悠的爱马,两个月前就送回去了,怎么会在烟都郊外?”
唐惊鸣摇头我管不着,马给你带回来了,在唐家堡马厩里休养。我还要去一趟詹事台,先走了。”
他走后我立刻赶去唐家堡,小羞躺在草垛里熟睡,瘦的像条竹杠。我刚靠近,它就疲惫地抬起眼,见到我后兴奋地嘶鸣,蹭了蹭我的手背。
马夫说它已十来天没吃过豆料,就这么跑了几百里,四只蹄子都磨掉一层皮。
把小羞接回家,好好把马厩翻新一边,铺上几层厚实的草梗。墨烟去了趟城都府,回来说近年关城门查严,小羞几日前便到了烟都,一直徘徊郊外进不来。
“唐四爷说,俪城那边万事皆宜,没有通牒。”
我点头来不是唐悠出了什么事。你去找个镖局,年前将小羞送回去。”
墨烟犹豫片刻,摇头初镖局就都闭馆歇业了,况且听闻牛头山脉那边落了大雪,山川封断,车舆都进不去。公子好歹拖一拖,等开春后融雪开山,马儿体力恢复,再送不迟。”
我倒不急这一两个月,只是怕小羞跑了,唐悠查起来又怪到我身上。
掐着日子,参加朝贺大典的各州郡官员应该都快抵达烟都了,唐悠自然也在其列。他们会在烟都住到次年一月底,到时候再让他把小羞带回去。
打定主意,便让墨烟趁晚市还未散,去备好小羞的粮草。
年关愈近,落星带着婆子们去置办炒货新衣,对联红旗,将府邸从里到外翻修清理了一遍。倒搜出许多从去年就压在箱底的老物件,落星拿给我看,是两身破旧衣物,和一只脏兮兮的包袱。
包袱里装着一本浸满水渍,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的佛经。
那是当年何涵下狱,全族连坐满门抄斩时,妙真师太给我的留念。
我轻轻抚了抚,又忆那年家道受冤,在平宁庵中避难,惶惶终日。一直到后来历尽千山万水,人心隔离,受遍欺瞒险阻,尔虞我诈。才得到一处避风遮雨的屋檐,受得安稳片刻。
如今我名列崇文馆学士之首,享誉皇城万家商贾盛名,立新制,开商路,聘官礼,受皇赏……
可终究感觉在这世间孤身孑然……那年月夜大火,我若能任性一次,是否救得下你,娘,若我从未见过你,尚且能忍受思念。可自那场大火后,我怎么才能不忘。
娘,你若能在我身边……
心中仿佛被猛地一揪,我鼻尖一酸,朦胧里仿佛又见七彩花海中,她一笑回眸,永恒定格在阳光里。
将佛经放回箱底包好,窗外又飘起雪羽,洋洋洒洒片刻便布满整个灰色的天空。将庭院凄凉秋色瞬间覆盖,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