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染风寒数日,病重微恙,故今日早朝下旨,命太子离越理百官朝贺一事,暂摄六部之权。
传话的小黄门刚退下,祝瑛就欢欢喜喜跑进来,步子由于过于激动有些踉跄,怀中竹简撒了一地。
“先生听说了没?!今日早朝的事。”
我搁下狼毫掭墨,也不抬头看他,往地上一指起来。”
祝瑛连忙捡起,在架子上摆好,又兴冲冲地伏到我身侧,看我在薄锦上写的文呈,他咦了一声生写这么多名字做什么?”
我点开他的头孩子不能看。”
祝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撇嘴不满道生明明和我一般年纪,却总要装什么君子,指不定谁才是小孩子……”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憋回后面的话,扭头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偷偷侧眼看我的文呈。我落下最后一笔,卷好递给祝瑛给福公公,让他务必呈给殿下。”
“明白了。”
祝瑛将文呈装入竹筒,撑开伞探手试了试雪,便蹑着步子踏入庭中茫茫白色。
待那抹灰色身影慢慢淡入雪色,我环臂挑了挑眉。看来这段时间没白教他,察言观色,他已经学了半数了。
朝贺大典向来都是国君主持,即便国君病忧,也该由礼部代理,从未有过储君先例。
但我明白,若明德皇后随便提一句反对,皇帝顾忌上官氏也绝不会这样做。再说,他们父子的情谊浅薄,就连我这枝末小臣也能看出,百官自然心知肚明。
本来立储这件事就微妙的很,皇帝的意思,我不敢猜,也绝对猜不着。
那份写满了名字的文呈,旁人看不出端倪,可离越一眼就能明白我之意。薛尚书,梳氏,文家馆……虽然这些人在朝中无权无势,可在民间却是名震四方的世家。世家为中流砥柱,势微却数众,辅国治世的贤才辈出。
五皇子承颐年后便要落址新府邸,离越必须抢先一步,笼络世家。
而机遇,便是朝贺大典。
午膳后瞧着天色渐暗,又下了一场雪,天气愈发冷了许多。护着手炉打了个瞌睡,便被外头西索踩雪声惊醒。
崇文馆今日一早便放了年假,元宵后才收假。学生们昨日便都收拾归家了,藏书阁里就剩了我和几位理书的小黄门还在。我咦了一声,心想难道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忘了东西。
刚欲推门,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山!”
我愣了楞,这厮不是随唐将军去边疆巡守去了,来年开春才班师,这才去月余怎么就回来了。
我忙开门,长亭外唐惊鸣一身如火大麾,披雪匆匆走来。
“四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惊鸣钻进房中,蹿到炉子旁呵了口凉气。他头也不抬,夺过我温在小灶上的茶便给自己斟上一杯,也不管烫,仰头一饮而尽。
“昨夜子时。”
大华律令,非紧急所迫,官军不得连夜入城。我心中一沉,皱眉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唐惊鸣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天竺的骑兵误闯了支汶边境,被我父亲麾下的驻军射杀了。消息没瞒好,尸体被草原的狼叼了去,抛在圣天山下。天竺以为是大华挑衅故意而为,所以拒绝了向大华的朝贡。”
“你说圣天山的,是那片连天竺皇族也不敢踏足的禁土?”
唐惊鸣点头不是,头疼死我了。朝贺大典在即,若天竺依旧不肯朝贡,有损大华威颜。我父亲因此受牵连,还没到淮南,便被责令回都撤查。”
我吸了口气爷可知道,殿下被委主持朝贺大典?”
“知道。”
我与他深深对视一眼,豁然明悟,背后渐渐泛起一层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