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谢一谢北汜,可回头,身后只余落雪无痕,点点梅猩似血,不见黛衣踪影。
落星早从后门去了别苑,有惊无险。过了辰时,也未见东宫崇文馆的官车来接,我才猜到可能任期未到,他们不过前来闹事。便遣墨烟去找李常德打听。
墨烟回来,憋着笑讲给我听:“公子猜是怎么着?”
我摇头:“不猜。”
“哎——公子你怎么不……”
“你这磨磨唧唧的毛病是和谁学的,你吉祥大哥可不是这样。”
墨烟撇了撇嘴:“就想卖个关子,公子真没意思。那公子猜猜,那个说自己是安国公府小太爷的绿衣服是干什么的?”
我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智障。
“崇文馆的学生。”
“哇!公子你真厉害。安国公府的嫡长子名祝瑛,是两年前太子殿下回都复兴东宫官制时,选进崇文馆任太学生的第一人,十分得翰林院太学殿举荐赏识。诶,那时候,祝瑛还是个博闻强识的小郎君,李大人说,因为这些年崇文馆一直未有官员管束,所以学生们都肆意偕越了些,馆内歪风邪气盛行,祝瑛也不知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重点。”
“哎呀,公子急什么,总要慢慢讲嘛”墨烟跺了跺脚,“祝瑛听闻崇文馆新任了授讲学士,心中自然不服。便私带人闯到府里,要给公子一个下马威。”
“安国公可知道?”
墨烟摇头:“祝瑛去了城隍庙,没有回府,那群学生也没回崇文馆。”
“唉,”我揉了揉眉心,状况似乎比我想象的更难处理。
墨烟眼珠子轱辘一转,压低了声音问我:“要不要向云中舍……”
我立刻止住他:“若让云予上谏,以安国公的作风,知晓祝瑛闹事后,必会严惩以正微辞。崇文馆名声不可坏,祝瑛是个可造之材,莫要浪费了。”
墨烟愣了楞,摇头:“墨烟不懂。”
我叹了口气,敲敲他的脑壳:“只可惜他瞒不住。被折的是执笔书字的右手,他一个学生,只要拿不起笔就会被疑。到时候,只怕整个崇文馆的学生都替他瞒,也瞒不过安国公。”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道:“去请回春坊大夫,再让婆子们熬些补汤。”
若换到从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顾也就过去了。可崇文馆制度森严,无文牒不许随意出入。祝瑛几个定是偷偷跑出来,不到入夜都回不去。身上又无银钱,请不到大夫医治。
我清楚北汜的功底,那只手掌,若等明日再医,便要永远废了。
若让雄鹰因我折翼,那是我怎样都不愿看到的。
祝瑛竟是城隍庙常往的香客,平日里偷偷跑出崇文馆时,都住在庙中。庙里住持也不忌讳,见我要找祝瑛,住持就双手合一,念了句阿弥陀佛。
住持说,祝瑛六根聪慧,本性善良,只因心魔困扰,所以常常浮躁不安。
我问:“如何能除心魔?”
住持捏着佛珠道:“不念,不思,不虑,不问。”
说罢他又双掌合一,捧着佛珠循小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