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非去不可。”
“那……那让吉祥跟着去,有个照应。”
我叹道:“丫头,你以为这是去游山玩水啊,哪有带个小厮去办公的道理。况且吉祥要是跟我走了,府里谁管,绣厂和布庄呢?”
她绞了袖子,如雾的眸里就要撇下泪水:“这……人多眼杂的世道又乱,没人在身边照顾你怎么能行?!”
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心头一暖,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有云予照拂,别担心。”
她水灵灵的眸子这才缓和下来,我又劝了许久她才答应。
我把吉祥和墨烟喊来交代事宜,吉祥告诉我冬款绣厂再有一个周的工期就制完了。我在的这段时间,吉祥管家的能力日益增长,现在虽还不能承起掌柜的位子,却已可独当一面了。
尤其是落星崴了脚的半月里,他愈发勤机敏,办事利索果断。加之我常常在东宫顾不上铺子,他也打理的有条不紊。无论我什么时候去铺子里,都是一尘不染。
我打算这次俪城回来后,就让吉祥当上府里的管家,也算对他的一份鼓励。
也不知阴雨绵绵了几日,九月初三悄然而至。五更天未亮,府里上下便都起了。落星早早替我包好换洗衣物,取来绣银丝的发带绾好如瀑青丝。
她盯着窗外细雨,忧心忡忡道:“这雨怕是停不了,阿姐带上伞吧。”
说罢她跑去木箱旁取伞,不一会回来时手里却有两柄伞。一柄青玉的花间瓷,一柄竹白节的油纸伞。我盯着竹伞看了许久,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落星把两柄伞盛到我面前道:“阿姐去年路过俪城,春明酒肆的烛烛姐妹借了我们一柄伞。本想着要还的,结果后来压在了箱底也就记不起来了。今日才翻出来,阿姐……”
我拿起竹白伞,细腻的竹柄握在手中温润若暖玉。摩挲伞骨,眼前浮现出烛烛模糊的面孔,朦胧的记忆扑面而来。
这柄伞,我说过一定要还给她的……怎么就给忘了。
敛下眼角,我撑伞试了试道:“就拿它吧,正好这次回俪城,一并还了。”
今日烟都细雨迷蒙,像一场幻梦浸的整个世界潮湿朦胧。隐匿在淅淅沥沥后的青砖细瓦坠下无数晶莹的水滴,打在雪白的竹纸伞上弹下一丝清脆。
烟都城,从未这般静谧。
四方的脚步在细长的巷道里回响,惊不起屋檐下的雏鸟与飞花。仿佛万家灯火下有人细语呢喃,留进雨声里温柔又缱绻。
远方天色渐白,四十八街静寂无声,只余马蹄阵阵,合着车轴轱辘碾过草地的西索。不时两滴雨珠顺着朝风卷入车舆的细帘后,落入我泛白的指骨,惊的我微微颤了身子。
一场秋雨一场寒,离冬,不远了。
“大公子,北城门到了。”
吉祥俯在帘外,低声道。
一只温柔的手摇醒打盹的我,落星半边脸逆着光,晨白勾勒出她细腻的线条。她扶起我半边身子,举帕拭净我脸上的雨珠,道:“云公子的车舆在百步外,我……就不过去了。”
她今日银钗素衣,虽不饰粉黛却素雅如兰,一身黛紫包裹她像花骨朵般的身子,细腰盈盈不堪一握。
我盯着她十指上淡粉的蔻甲,良久叹道:“那就不过去吧。”
落星藏在锦帘后将竹伞递给我,虽提着一抹薄薄的笑,眼里却有万分不舍:“你受不得凉,千万担心身子。”
“嗯,我走了。”
竹伞轻轻打开,雪白的油纸底上,画着一截残风红梅。风轻轻一吹伞柄微动,红梅便摇摇欲坠,似乎都能闻到凛冽的花香。
我走了两步,回头。
落星半拂开帘子,白皙的脸颊被迷蒙的雨雾隔开看不真切。我垂下头,攥紧了手中竹柄,心里微叹。
既为悦己者容,为何又要退缩。
落星啊落星,难道是我错了,将你变得和我一般脆弱,害怕触碰感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