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不好,你很乐意?”他挑眉,拽住我的袖子,面露不满。
“呃……”
“我不过出去了半日,你就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回来。”他继续冷脸道。
“我……”
“下次不许了。”
我杜撰了千百遍的理由刚到唇边,便被他一句话憋了回去。他冷着脸撇过头去,吐出的话却可爱的紧,连着耳根也升上一抹薄红。
我咧嘴一笑,顺势卖乖:“好!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云予别扭的神色才消融几分,抬眼上下瞧了我几眼,又仰头道:“今日之事,我已给江泊山递了折子,他恰好要找个台阶下,此事定会好好处理,春明酒肆两姊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我有些惊讶:“江泊山骑虎难下,竟然还会同意你的请求,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他不打脸,结果轻则因偕越被降职,重则发配边疆庶城。只要庭参的折子在我手上,他就没得选。这次也算给皇后党敲个警钟,杀一杀不知轻重的威风。”
“说起来,”我记起什么,“张员外这次也在应邀商贾之列,可我分明记得他是个盐商,怎么也能应聘果贡?”
“张氏本无资格入邀,但其掌握着俪城至烟都几条主商道。历年皇贾都需借道,方能抵达烟都。张氏在俪城独霸一方不无道理,若非这次江泊山自己蠢,恐怕让他放一百个心去动张氏,他也不会情愿。”
百官相勾,为虎作伥。
搜刮民膏民脂为自己锦衣玉琼,张氏又怎能心安理得,处之泰然。
我暗啐一口:“吸民血,扒人皮的蠹虫。”
“都是朝野百态,”他低声叹息,“你知道当初我为何要跟随从鹿岳山初归,在朝中无立足之地,遭受众臣排挤的太子吗?”
我摇了摇头。
他沉默良久,忽然抬起清亮的眸子,如星辰般的眼睛里闪过一瞬希冀:“他跨进东宫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大丈夫当断这无妄无法无德无公的朽世,云郎可愿和我一同,还天下人清明江山。”
他眼中有不忍之色,并非不忍自己随了一路坎坷的太子,并非不忍自己入了尔虞我诈的帷幕,并非不忍自己抛了锦衣玉食同他受尽排挤。
“他会是一代明君,”他垂下眼,良久道,“若能即位。”
他不忍的,从来都是这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背后,离越所要付出的代价。
世上没有不带颜色的皇位,天下从来都是血腥黑暗的。离越若胜,则开元盛世,天下广泽福业。他若败,则一败涂地众叛亲离,一切希冀化作泡影灰飞烟灭。
这个国家还是一样腐败无可救药,朝野还是一样混乱尔虞我诈,宫闱还是一样算计口蜜腹剑。该压榨的还在乐得逍遥,该霸凌的依旧嘴脸丑恶。
世人将遭殃,一如既往。
我握住他的手:“如果这是条不归路,那我陪你。”
让我陪你赌这回,把所有赌注压在这条不归路上。
输了,我就陪你一起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