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连环套(1 / 2)

画扇 咕噜喵 1547 字 2020-11-06

“朱延风,他怎么了?”

烛烛靠在珊瑚长窗上,扭着手绢,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你问他做什么?”

我有些惊讶,烛烛竟然和朱延风相识,且交情不浅的样子。听我问到他,烛烛明显有些不愿透露,处处维护。我无奈,只得将今日在俪园发生的事告诉她。

她惊地捂紧了嘴,气道:“他去了俪园?!真是死心不改,还想着找人平冤呢!”

“你也知道朱家是被栽赃的,那十日前在春明酒肆朱延风听高大说的都是真的?”

“那日高大的确说了那种话,不过喝醉后胡言乱语,未免可信。他个混球,听了后就跟猴子烧了屁股一样,非嚷嚷要反案底,闹了许久竟然还不停歇,都闹到俪园去了。”

烛烛咬着唇,眼里端着闪闪泪光,自己骂了会儿,又不忍心地握住我的手哀求道:“现在朱家宅子被封了,我见不着他。下次他再闹你看见了,一定要替我劝几回。张家后台深稳,他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的,不要断送了性命。”

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安慰地答应:“此案非同小可,有云舍人在他不会有事的。但方才我跟你说的,切莫向外透露半个字。”

她含着泪连忙点头,玻璃般灰蓝的眸子又转向隔间里熟睡的吟戈,道:“我不瞒你,那天我姐姐话只说了一半。张家砸铺子本来是要赶走我们姊妹,后来张少爷看上了姐姐的美貌,想纳她做妾。”

她又犹豫片刻后道:“来砸店的小厮里有个常客,他告诉我们听了不该听的东西,所以才要被报复。姐姐怕生祸端,才不敢同你说。”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吟戈忧心忡忡,神态一反往常,原来心里藏了东西。

我回书房时朱延风已经被送走了,连带北汜也不见了。云予坐在案后研磨,正聚精会神地写一封书信。待他落笔后我才告诉他烛烛的话。

他仿佛并不惊讶,从一侧堆成小山的卷宗里抽出一卷,又从那卷主简夹层里摸出一封发黄的书信递到我眼前:“看看。”

我轻轻接过,发黄的信纸干脆,仿佛一触就要破成湮粉。倒不是因为年代久远发黄,这恰是两个月前的书信。它像是因水浸泡的黄,外圈还染着水渍的颜色,沾染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这样一封薄薄的信,被云予藏在堆成小山的卷宗里,必非良物。

我才瞥了一眼,心中就已翻江倒海。

这是一份清凉殿内官掌书的起居备案录,记录了七月明德皇后的文房用度。而在录的这半个月,恰恰是果贡一案皇后受惊病倒的时期。

可案录上记得清清楚楚,从七月初七到甘二间,皇后召了四次文房四宝,共用掉洛阳金宣八张。

“看出来了吗?”云予挑开案上摆的灯烛,细细剪去烧黑的灯芯,淡淡问道。

我皱眉道:“皇后昏迷数十日才醒,清凉殿不受召亦不予探视,是谁在写信,又写给谁?”

“敢用金宣的人,只有明德皇后本人。至于写给谁,你猜猜?”

“她的母氏上官。”

“没错,”云予拍了拍手,嘴角泛出一丝冰冷的笑,“就是高大醉酒后说出的,与张员外相勾结的上官名族。”

这么一来,所有迷题都迎刃而解了。皇后联合母族设计让在俪城独揽大权的张氏先给朱家使绊子,而富甲一方的张氏正好借此攀附权贵,又扳倒了平分秋色的对手朱氏。虽然上官因为此案被降职,却给太子挖了个大坑。

皇后利用此缺吹吹枕边风,一边假情假意将选贡职务让给太子,一边又说服皇帝将秋狩提前,导致太子只能派信得过的亲信云予出差。

可无论这次云予有没有招到合适的皇贡商,结局都是注定的,那就是下批皇贡在借用张氏商道时又会被调包。皇后与上官族便可用此事大做文章,接机除去云予与太子一众心腹,削弱东宫势力,给想依附太子的势力一个警告。

我不禁暗叹,好个环环相扣的陷阱,逼得太子不得不踏进去,又逃不出来。

“这封书信,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两月前,皇后初愈时。太子安插在清凉殿的婢女装作不小心泼了水,将这页撕下送到太子手中。”

我惊道:“那朱氏一案你和太子早就起疑,明知皇后不会诚心给好果子吃,你们怎么还肯来?!”

云予还在挑灯芯,如画的脸庞在烛光里明灭不定。他抬眼看向我,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沉:“皇后计划了大半年,岂是这么容易推脱的,太子没得选。我……也没得选。”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不选商贾,回去被问罪。选了商贾,张家商道乃必经之路,回去还是被降罪。这是条死路啊,小疯子……”

他沉默着,还在剪灯芯,细长的灯芯眼看就要被他剪完了。我忙一把拉过他的手,怒道:“别剪了!”

他楞楞看着我,掌心一片濡湿。

“画扇,”忽然低声开口,声音有些荒凉,“我与太子,都明白的太迟了。”

我不知道皇帝会降下怎样的滔天罪行,也许发配边疆,也许削爵摘官。总之,不会是善果。我劝不了他,我不能劝他反水皇后党,我不能劝他留下太子一人面对上官家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