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怎么这么热。
我吸了吸鼻子,有股奇怪的味道。像焦炭,还带着茉莉的清香,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真恶心……
我吞了口唾沫,真恶心,没有比被人掐着脸,扭开嘴往里灌黄水更恶心的了。
“清清,醒醒,快醒醒……”
“夫人,醒神丸无用。”
“多灌些茶,清清,清清,醒醒,娘亲求求你,快醒醒!”
“小姐……”
我翻个身,吐出几口胃水,酸涩难忍。
“夫人,醒了醒了!”
“快再进些茶汤!”一只温热的碗递到我的嘴边,企图再灌进些许杂水,我扭开,又是一阵呕吐。
“别灌了,要死了。”我猛地推开那只手,滚烫的液体洒进我的领口,带着难以消散的灼热。
我挪动几分,胃中一阵翻涌,睁开了眼睛。
与蓝绿变幻的河水不同,红色,这里四处都是红色,空中飘散着焦味与汗味,混合着刺鼻的粉尘,烟雾忽浓忽淡。却明亮如同白昼,虽然窗外已夜黑风高。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眼角忽略过几重画面,在记忆中苏醒。乌塔东河,绑紧的安全带,水光弥漫……
我伸出芊芊十指,在薄薄的空气中搅动,一粒火星落入我掌心,灼出一朵墨花。这不是水里,我在哪里。
我一惊,颤抖着撑起自己。
火妖漫天,在整个房间里叫嚣跳跃。这个房间,失火了。而我,躺在火围中心。
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铺天盖地,我本能地惊慌,扫视屋子里的人。抱着我的少女一边执着蒲扇替我扇风,一边抚摸我的背顺气,另一人正端着白瓷茶壶,倒上一杯热茶,再递与我。
我做过很多个梦,都没有如此真实,那丝灼烫笼罩着我,告诉我这就是现实。
我掀倒茶盏,细声尖叫:“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她们扎着团髻,身着素雅的齐胸,瞪大水汪汪的眼睛,将我围住:“小姐怕是撞着头了!”
我推开她们,站起。宽阔的厅室,古色古香,却杂乱不堪,物件凌乱满地。火舌已经舔进厢房,在油纸窗户上跳跃舞蹈。
我捧着头,还能感觉河水的刺骨,还能记起咸湿的微风,破碎的泡沫和发动机的嗡鸣。还有他低头,眉眼焦灼,吻我的模样。
我明明落了水,怎么会站在这里,被大火吞没。
“清清,听娘说,快要来不及了。”
有人急促又热烈地喊着,她扳过我僵硬的身体,捧起我的脸,眼神溺爱又悲痛。
思念是种很玄的东西,在恰当的时刻如潮水般涌来,将我一寸寸冲垮。我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妈……”
我见过的母亲,从来都是在花海里回眸,一颦一笑都被镶在相框里,黑白成瞬间。而我记忆的母亲,躺在血泊里,紧握一柄美术刀,仿佛要带着梦想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