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秀提着襦裙,伸手来摸我的后脑勺:“撞到了哪里,可要请位郎中来瞧瞧?”
我躲开她:“我无碍,只是有些话要问你们。”
碧珠白了眼巧秀,将裙上系绳替我系好,笑道:“小姐问便是,碧珠若知道,定会告知。”
“我是谁?”
尽管我很小心翼翼,可这句话还是触地她们一阵发抖。巧秀捂住嘴,小小的脸上挂满震惊,碧珠笑容消散,脸色苍白。
“小姐,小姐忘了自己是谁?”
我点头。
碧珠咬咬唇,有些犹豫:“小姐闺名清清,乃兵部尚书何涵之女。”
“那,昨天夜里……”
她垂下泪来,握住我的手:“昨日宫中朝变,老爷被污蔑谋反,禁军连夜抄了整个何府。大夫人为保住小姐,以火油焚楼阻外,送了小姐出河,到平宁庵暂避。”
巧秀早已泣不成声,伏在我膝上抽噎:“小姐是夫人亲骨肉,莫要再行自尽之事,万不可辜负夫人所做的一切啊。”
我身形俱震。
“你说,”我哽咽着,眼中渐起朦胧,“那是我娘亲?”
突然心中有什么地方破了,破成碎片,扎到心窝里,缠着血和肉。温热的泪滴到我的手心,我拼命想攥住,却看它从指缝里逝去,一如既往。
几世求来的缘分,才生生世世都做母子。几世赘下的孽缘,又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往往复复,何日尽头。
我推开她们,哭着咆哮:“当日焚楼,你们为何不止住她,她说让我走便走,你们都是疯了,疯了吗?!!”
碧珠跌倒在地,又慌忙抱住我:“夫人言,造反是死罪,抄家后必定满门斩首。如今情势之急,夫人亦是迫不得已,小姐何苦这般!”
其实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是还不愿意相信,还不愿意接受。她为什么一直像昙花一现,连一点点余香都不留予我。
“她从未变过,”我喃喃,“以前狠心,现在还是狠心。”
我擦干眼泪,倔强地抬头:“造反是怎么回事,府里可有消息?”
碧珠摇头:“大人半月前就被扣在了皇城,造反的圣旨,是昨天夜里忽然到的。小姐昏睡了半日,我与巧秀不敢去市集,更不敢回府,什么消息也不知。”
巧秀见我收了眼泪,便安慰我:“大人清廉又刚正忠烈,必不会谋反。小姐且先放宽心,圣上定会明查,还大人清白。”
圣旨都下到府里来了,罪名定了,家也抄了,还有什么可查的。我知道她是安慰我,苦了她的好心,还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小姐已不是之前的何清清。我抿嘴,摸了摸她们的头,不再说话。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