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多拉（中国）云山植物研究院，中级研究员，陈禹。”

于浩扬的脑袋一片空白，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叫着什么，但他却完全听不到，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重复着：“艾克多拉……艾克多拉……”

他的手本来抓着什么东西，此时也空无一物。人们从他身边走过，那些熟悉的脸此刻已经变得狰狞可怕，让他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不知道自己还应该相信谁，还可以相信谁。

似乎有人撞了他一下，或者是无数下，但他却没什么感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到有人在用力地摇晃着他，同时在他耳边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于浩扬！于浩扬！他们要杀掉他了！”

“于珊珊？”他终于恢复了意志，摇晃他的人是吕杰峰，而其他人都在旁边。

他猛醒过来，转过头，看到那些人正把陈禹往安全区边缘推过去，很明显，他们正准备用这样的手段杀掉他！

“住手！”于浩扬下意识地大声叫道，同时穿过人群，拉住最前面的那几个人。

“你干什么！”人们不满地叫道。“你疯了吗？他是凶手！就是因为他们这些杂碎，死了那么多人！”

于浩扬一时语塞，但他马上大声地反问道：“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

“滚一边去！”一个男人一把抓住他，用力地把他推到一边。于浩扬奋力挣扎着，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好几个人过来帮忙，于浩扬脸上很快就挨了好几拳，鼻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我靠你妈！”吕杰峰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了起来，人们惊叫起来，在他们身边迅速空出一个圆圈，李佳桐哭着跑过来，用纸给于浩扬止血。

邱毅、于珊珊等人都聚在了他身边，他看到吕杰峰的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而邱毅和于珊珊则一脸紧张地举着匕首。

“你们都疯了吗？”人们愤怒地叫着。“为什么要护着杀人凶手！”

“我管你妈的！老子护的是于浩扬！谁他妈再敢动他一下试试？”吕杰峰大声地骂道。“要是没有老子和于浩扬，你们这些家伙现在早就死了！你们敢对我们动手？”

“王建宇！”他的话提醒了邱毅，他大声地叫着。“要是当初陈禹没带你们逃到酒店这里，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刘景山！你们呢？当初要不是于浩扬和陈禹坚持去救你们，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还有你们，夏斌！要是陈禹没有告诉你们花粉的事，你们现在能有几个人活着？你们都想想，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人群稍稍安静了几秒钟，但马上就有人大声地反驳道：“我他妈全家都死光了！就算他救了我，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用？你说！你说啊！我全家人就白死了吗？大不了我给他陪葬！”

邱毅楞了一下，于珊珊马上大声地接过了话茬。“人活着怎么会没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流着家人的血，我们都有责任把这份血脉延续下去！我们要代替那些死去的人，好好的活下去！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能一起克服所有的困难，一路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难道你们全都忘记了？”

人群再一次沉默下来，有人低声地抽泣着，有人在喃喃自语，也有人在交头接耳。人们看他们的目光还是充满着愤怒和不满，但比起几分钟前，总算是稍稍平和了一些，多了一些犹豫和不忍。

“要杀掉陈禹很容易，可那样做真的能够让你们高兴吗？”于珊珊继续大声地问道。“杀掉他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还是能让我们不必再面对这些危险？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懂的那些东西，也许在什么时候就能救我们大家一命，也许就能让你们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多一份生存下去的希望，甚至有可能让他们不必像我们现在这样苦苦挣扎？为什么要杀掉他？让他活着赎罪不好吗？”

周围再一次安静了，也许讲贡献，讲交情，讲救命之恩都没有这些话更能打动人们。

死者已逝，可他们这些人还要继续活下去。稍稍冷静一些之后，大部分人都意识到，眼前这几个人的确是他们过去能够生存下去的关键，或许，也将是他们未来能够继续生存的重要条件。

“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一个声音不甘地问道。

秘密已经被揭穿，疮疤已经被撕破，关系已经被斩断，没有人能够若无其事地回到过去，假装这些事情从没发生过。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陈禹你暂时离开吧。”刘景山突然在人群中说道。“你可以暂时住在附近。让大家都冷静一下，等大家都能够接受这件事情了，你再回来。”

人们都看着陈禹，而他则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或许是当前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最好，也是唯一能够接受的方式。

刘景山的一名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来了一套呼吸面罩，陈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要走过去接过来，但他的伤却让踉跄了一下没有走过去。

“他已经受伤了！”于浩扬不忍地说道。

“这是已经是最低限度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们继续和杀人凶手住在一起吗？”那个人把呼吸面罩塞在陈禹怀里，大声地责问道。

“对不起。”陈禹点点头，低声地对于浩扬说道。“对不起。”

“你跟你一起走！”于浩扬心中一阵冲动，突然大声地说道。“这样的地方，不待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