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装什么装？”

“你们也想的吧？”

“求求你，我喜欢你好久了，反正都要死了，就让我……”

“你……你这个臭婊……”

黑暗中，于珊珊终于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几秒钟后，才终于从那一幕中挣脱了出来。

身上的内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全湿了，黏在身上非常难受，但更加让她难受的却是那些早应该已经被她遗忘的脸庞，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们又会阴魂不散地冒出来。

“你们来啊！”她攥紧了毛巾被，咬着牙在心底对那几个幻影说道。“你们活着的时候就是孬种，死了以后又能拿我怎么样？是我杀死你们的，你们都来找我啊！来啊！”

“珊珊姐？”罗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外面的楼梯间里值班，也许是因为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她们？

“珊珊？”刘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只凭借声音、影子和动作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我没事。”于珊珊说道，同时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睡不着了。

隔壁邱毅的鼾声也突然停了，不知道是不是醒了。

于浩扬和吕杰峰一直没有回来，这明显影响了整个团队的气氛，所有人都感到强烈的不安，就连睡觉都变得警醒起来。

“几点了？”于珊珊问道。

“三点四十。”罗丽看了看他们用来计时的那个机械钟。

这是吕杰峰在一个老人的房间发现的，对于他们来说，真是万金难换的好东西。

虽然邱毅隔三差五总是要发动一下停在外面的那辆车子给手机充电，但那始终不方便，远远没有上发条的老物件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

“天快亮了吧？”于珊珊本来想换一件内衣，但最后还是作罢。

虽然每天都在下雨，理论上并不缺水，但直接用雨水洗的衣服总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她们不得不用本来只是用来喝的过滤后的清水来洗内衣。

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每天换洗内衣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每天换两次？就连于珊珊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

她披上一件长袖的针织上衣，套上牛仔裤，走了出去。

楼梯间的篝火还在不死不活地燃着，上面那个已经被熏得漆黑的不锈钢水壶正不断地往外喷气。时间还太早，刘姐还没有开始熬粥，她值班的时间都在凌晨，这样方便她顺便把早饭做了。但于浩扬和吕杰峰临时外出，高永明和吴红霞却还不能执行这样的任务，这个晚上值班的时间不得不临时做了调整，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节奏。

“真是……”于珊珊心里的烦躁不由自主地又强烈了起来。

“珊珊姐，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罗丽往旁边让了一下，腾出一个位置给她。

“当然不会！”于珊珊马上说道。“又不是只有他们俩，陈禹他们那边出动了十几个人呢！”

“但是……那些人，那些人不是也有十几个吗？”

自从听了吴红霞说的那些事情之后，罗丽的心里一直都有强烈的不安。

如果于浩扬他们出了什么事，而那些人又找到了她们这个地方，那她们该怎么办？

“别瞎想。”于珊珊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但是……”

“没什么但是不但是的！他们一定会成功，而且一定会毫发无损的回来！”于珊珊有点生气。“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会儿，别在这儿胡思乱想！”

“我睡不着。”罗丽低声地说道，但再也不敢继续讨论这个事情了。

楼梯间里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三人本来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应该比团队中的其他人更有话题，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之后，许多事情都已经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在没有了网络，没有了明星八卦时事政治，没有了街头巷尾家长里短，没有了部门之间的矛盾和对老板的不满，没有了时尚潮流和保养美容，甚至没有了脑残肥皂剧之后，彼此之间的熟悉反而让她们比不熟悉的人少了更多的话题。

是啊，她们还能聊什么？

聊走廊尽头那间屋子里的卫生纸库存还有多少？聊什么地方还能弄到别人用剩的半瓶名牌护肤品？聊天台上那些稀稀拉拉的菜苗的长势？还是聊她们绞尽脑汁，但迫于现实怎么也搞不出新花样的饭食？

她们的人生已经被局限在了这方圆不到五亩的方寸之地，没有了家庭，没有了未来，那她们还能聊什么？